公孙佳与他们叙了座,正在说话,宫中又来了一个郑须。宫中有物赐出并不出人意料,皇帝虽是个处事公正的皇帝,对人还是有亲疏远近的,钟氏、公孙氏向来为他所喜,所赐之物不知凡几。
公孙佳这里接了赐的各种时新的贡品,衣食皆有,却听郑须又传了下一道旨——宣她进宫。
公孙佳不敢怠慢:“容我更衣。”
郑须道:“您这样就成,陛下等着呢。陛下还问,你还有图籍吗?”公孙佳道:“我病着,还没理出来呢。”郑须道:“那请您快些成行吧。”
公孙佳只得拜托钟保国、章明、李岳、丁晞、钟佑霖等人帮忙照应宾客。钟佑霖四下看看,说:“我陪你去吧,宫里我总熟悉一些。”虽有容逸在,他不大舍得这个与人家亲近的机会,但是还是表妹比较重要。
钟保国也说:“就叫他陪你去。”
公孙佳也不推辞,接过了手杖扶着进了宫——她之前可是在“养病”总要装一装的。钟佑霖也钻到了她的车上,一路上,钟佑霖不停地安慰着表妹:“不会有什么事的,一定是想起姑父了,才要叫你过去的。你放宽心,有什么事,还有我顶着呢!”
公孙佳笑笑,心道:我怕是军情有变!纪宸可别是个水货吧?以前战绩不错的呀……
两人进了宫,皇帝看到钟佑霖有些意外:“你干嘛来了?”
钟佑霖堆起个笑来道:“我想外公了!”
“想我想到请假!”
“我这不就来了嘛!”钟佑霖也会撒娇,哼唧了两声之后就老实地说,“您知道今天的日子,药王过来,我总要陪一下的嘛。”
皇帝老了,就爱看子孙们这样的温情,虽还板着脸,声音已经软了:“唔,都过来吧。”看看钟佑霖,又无奈地摇了摇头,这破孩子估计是看不明白的。公孙佳扶着杖,慢慢地走,跟着皇帝进了内室才发现赵司徒等人都在。
彼此要问候,皇帝道:“别耽搁了,说吧。”
公孙佳疑惑地:“啊?”
赵司徒道:“战报。”
三路大军此时已经到了预定的位置,打了几场小仗,互有胜负,总的来说是稳住了。但是今天的战报出了件奇怪的事情,有一支队伍从纪宸的手里溜走了。这一是战场寻常事,然而报上来就是有人觉得不对劲。
计战功的统计标准有许多,最基础的是首虏数,即砍头的数目。此外,所擒杀对方将官的级别也是重要的指标。另外还有一类指标也是非常的重要的,即对方首领的旗鼓,有时候首领的铠甲、头盔也算个指标。
砍头这个,人有失手,不能强求。但是对家的大旗那么大个目标,追不上?你搞笑呢吧?且据说,这带着旗跑的,是胡人一个小王带着一队亲卫。
赵司徒第一反应就是:纵敌!
这一手简直太他妈熟了!搞笑了,前朝末年的时候,多少次都是因为朝廷里的傻子们类似的操作,专拣错误答案选,最后越打越完蛋的?
说皇帝是得老天眷顾,那是真的天选之子,因为在你以为他要完蛋的时候,对家总有些迷惑操作,给他扒拉出一线生机来。你问原因,就是私心。
赵司徒也知道纪氏的私心,这不就是养寇自重么?
他也毫不客气地跟皇帝提了自己的疑虑,悄悄的、避开了纪炳辉的。他是不忌惮于在后方怀疑前线的将士的,不是他小人,是因为他遇过太多这样的将领了。也就跟着皇帝起兵的那一群粗人好一些,纪宸?私心太重!比前朝的废物们良心多不到哪儿去!
赵司徒还有一个着急上火的事——仗一打,不止是消耗的事,还有生产。抽兵抽丁,这些人就没法种田,压力压在妇孺身上,减产。战事僵持不下,所经之处百姓不敢耕种,抛荒。不抛荒的,也随时面临着变成战场、种了白种的危险。这都得救济了。
皇帝叫公孙佳来,是为了图籍。朝廷是有图籍的,但是不幸的是,它更新得比较慢,户籍等五到十年更新一次,地图更新的周期更长。永远不如前线将领第一手的资料快,皇帝需最新的地图,他好判断一下当时的情况,是不是哪里山川地形变了,以致布局出了纰漏让敌军跑了。
于是又想到了公孙佳。
公孙佳这回没交出图来,不过皇帝还是把她薅了来,想问问她的看法。并非因为青眼相加,是靖安长公主又来催他了。定襄侯的份量还是很重的,名号一旦给了公孙佳,公孙昂的旧部心理上就会自然而然地更愿意向她聚拢。他总得再考一考公孙佳。
公孙佳听完的第一反应是:“还有耕种这种事?”新鲜了,在此之前她是忽略这些的。公孙昂所有打过的仗,对这些方面涉及的都很少,虽然也有预算、粮草、安民之类的,但是不会考虑什么春种秋收,公孙昂背后有一个已经很完善的朝廷官僚机器处理这些事……哦,就是赵司徒在干这个事,怪不得赵司徒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