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福郡主愕然。
公孙佳解释道:“即使是我,也要仔细想一想才行。陛下康健的时候,献个把人不算什么,如今整个京城的风,味道都不对,就会引人乱想。从这府里出去的人,不用别人,纪炳辉就先要盯死了他,他能干什么?”
“你与我,有何不同?”
“我弱,”公孙佳说,“我做什么,都不会太引人注目,都可以说是我太害怕了,太需要安全了。太想讨好陛下,让陛下护着我了。我体弱多病,又是女孩子,偏偏又有着父亲遗留下来的庞大遗产,所谓‘三岁孩童怀抱千金过闹市’,就是说的我。我做什么都不稀奇,不是吗?”
她一直知道自己的优势——她在众人眼中足够“弱”。这个弱是写实的,体弱多病,且性别是个弱项。
所以,她任何的举动都可以解释成为“自保”。炸毛是自保,给皇帝献人也是自保。随便给出一个解释,都能够被更好的接受。谁又想到她会有什么野心呢?有也没用!她干不成,她连个同父同母的亲兄弟都没有。
即使有她自己的目的——自保,被人拿捏住了这一条,她就任由人摆布了。
纵使与她有过直接的接触,认为她不简单,冷静下来一分析,也会认为她有些虚张声势。有能力是真,处境尴尬也是真。
公孙佳要利用的,就是这么个心态。别人向皇帝献人,会有许多的解读,她向皇帝献人,讨好皇帝以自保的理由就能压倒一切其他的猜测。
延福郡主无话可说,常安公主也沉默了,只有靖安长公主有点咬牙地问:“你是已经担心,陛下要……走了?”她对自己的亲哥哥说不出“死”字来。
公孙佳摇头道:“其实,我更想能派人给太子殿下,可惜……”她一摊手。
延福郡主紧张了起来:“这又是怎么说的?”
“有柘浆吗?我想喝柘浆了。”
还没出正月,甘蔗汁有的是,很快就端上来一杯。公孙佳低声道:“去年正月里,我出去玩了一趟,看到有人榨柘浆,榨完了就剩渣滓了。广安王就是柘浆,他的父祖已经被榨过了。甚至有阿福在,广安王自己也……她坐得那么稳,还不是因为有这一儿一孙?”
延福郡主以手掩口,满眼震惊却又被说服了。
靖安长公主声色俱厉:“她敢?!”
“以前是不敢的,”公孙佳说,“我复盘过他们纪家以前的事。纪氏有野心,又缺那么点野性,喜欢缩在后面拿好处,倒也不至于完全不出力。谋反的胆子,他们还差点。但是宫变的心,他们还是可能生出来的。外公病倒了、大舅舅早亡、表哥还年轻、我爹又走了,他们就敢打我的主意,合纪家与我手上的这些兵马,他们能干什么?又想干什么?到时候,能制衡他们的人恐怕是没有了。所谓身怀利器,杀心自起,哪怕他自己没生出这个杀心来,你们不害怕?就不怕有人推着他更进一步?做太子妃,何如做皇太后?反正我是怕的,是绝不会让她走到那个位子上的。阿爹一生效忠陛下,我可不想让陛下遇到这样糟心的事儿。真有波折,我死后没脸见阿爹。”
靖安长公主与长媳、孙媳交换着眼色,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肯定。
靖安长公主问:“你待如何?”
公孙佳道:“守好至尊父子,就算咱们赢了。这个事还不能惊动他们,所以要我来做,因为我足够弱。我家本就是陛下的家臣,更方便合适。我去年就散了好些家将,今年再献些人给陛下,也不过是去年的延续而已。”
靖安长公主与常安公主都赞同,延福郡主想了一下,问道:“要不,我与阿爹说说,你选几个人,先送东宫?”
公孙佳道:“嫂嫂,您要怎么跟殿下讲?那是干系到他亲生的儿孙的,他们是你的哥哥、侄儿,说出来太子殿下会对你心寒的。”
延福郡主猛地醒了:“是这个意思。”
靖安长公主道:“那好,你准备着,有什么要我们做的,过来说一声。”
公孙佳乖巧地低头。靖安长公主叹息一声:“还好,有你们几个。”说着,又想起长子、长孙以及公孙昂来了,这三个人,但凡有一个在眼前,她们何至于此?!
公孙佳道:“那我就回去选人了。嫂嫂也不要担心,人,我也会选好,相机而行。”
靖安长公主道:“要快。”
公孙佳道:“恐怕,急不得,选出人来也得有合适的机会往上推。”
她要利用好这个优势,不能轻举妄动把一手好牌打烂了。这事最要紧一是人选的忠心,要对她有忠心,二是要尽量少的惊动人,哪怕皇帝跟前是许多人都会关注的地方,也不能有太大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