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宫人回来了,宫外的王府又有了一个能干的女眷,不需要章昺再听管事的汇报一些鸡毛蒜皮的破事了。章昺本以为自己只要等计进才誊抄完贺完,往宫里一送,加上王太傅的说项,他再给吴宫人请个孺人的身份,后院的事就算办好了。大寿前后,惯例是会给一批官员、后宫等等批量的升迁以活跃气氛,并且有可能有些特赦,这些都不难。
岂料这边给吴宫人请封的奏本他还没写好,宫里太子妃给他下了命令:“回来。”又将他调回了东宫。章昺窝着一肚子的气,还不能与亲娘叫板,只好先回来看看出了什么事儿。
到了东宫一看,很好,王妃吕氏被太子妃以“闭门吃斋抄经为陛下祈福”为名,关到东宫小佛常里,到现在也没有放出来。
章昺的气顺了一些,平平稳稳地给太子妃问了安。
太子妃也客客气气地说了声好,又说:“你近来在忙什么呢?”
章昺道:“阿翁圣寿将近,我在外面看看有何盛世景象,准备写一篇颂文。”
“不是携妾姬寻欢作乐吗?”太子妃的脸板了下来。
章昺眼角一抽:“我有没有欢乐,您还不知道吗?”
太子妃道:“我知道,阿福他娘也是个孽障!我已经管着她了!你也收敛些吧!你也知道圣寿将近,凡事都要体面谨慎,一团和气、花团锦簇的才好。你怎么对你外公也不讲道理了呢?阿福他娘是办了错事儿,何至于迁怒到你外公身上?他那么大年纪了,还在为你奔波。太常家虽是亲戚,亲戚间也是要有人情的,他舍了脸去办这个事儿,难道还当不得你一个好脸?”
章昺的拳头缩在袖子里紧了又紧,道:“是。”
太子妃道:“得闲去看看你外公,别到处乱跑。还有,那个吴宫人,领回来吧!阿福他娘都进佛堂了,没人动她了。在外头也养不好身子,如何能够诞育后代?你外公既答应了你,将她那个弟弟出脱出来,就会办到的。见你外公的时候好好说话,好好谢一谢。怎么就这么巧了?吴选也太上不了台面了!他脱了贱籍,再给他另办个户籍,你收敛些,不要太抬举了,将旧账又翻出来,毕竟有那样一个祖父、又有那样一个经历,翻出来你也要脸上无光、不好收场。”
章昺道:“外公如此辛苦,吴家的事就不劳他耗费人情为我操心了。我自己办。”
“你要怎么?”太子妃急了,“不可直接向你阿翁求情!你为了一个宫婢去求你阿翁,你阿翁会怎么想?不成体统!”
章昺心道,往日看您处事妥当,这事儿办得,还不如一个病歪歪的丫头呢。他没有接太子妃的话,仍然说:“我有办法,我自己办。”
太子妃又惊又怒:“你是翅膀硬了,不听为娘的话了吗?”
章昺撩开衣摆,当地一跪:“阿娘何出此言?儿子只是觉得自己已经这么大年纪了,再没有一点担当,凡事都让外公耗费人情,让阿娘操心,真是愧为男儿。您放心,我会办好的。”说着,伏地拜了两拜,爬起来说,“阿娘若是没有别的事,儿便告退了,偌大年纪,总在内闱领训,不成体统。”
太子妃道:“我不用你有担当!你只要安安稳稳地坐着就好,一切我们都会为你安排好的!你怎么闹起小孩子脾气来了?你小时候都不这么闹,怎么越活越回去了?”
章昺又一长揖,扬长而去。
太子妃仿佛被人踹了个窝心脚,整个人仰在了仰子上,抚着心口说:“这是要气死我呀!”侍女抢上前来为她奉茶、揉心口。太子妃罕见地抱怨:“我难道不是为了他好?我是他亲娘,难道我会害他?”
侍女们早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一个说:“大郎会想明白的。”另一个就说:“您为大郎操碎了心。”左右不离太子妃关心章昺。
太子妃道:“我为了他,连乐平侯都顶了!他……哎哟,我夹在这中间,谁知道我的苦?”
早些时候,纪炳辉找到了女儿,让她好好管管外孙:“在外面都玩野了。”又说了章昺如何不与自己亲近。当时太子妃也是义正辞严地对自己父亲说:“阿爹,大郎娶妻生子,阿福都快能发蒙了,您总得让他喘口气吧?”
也是将纪炳辉噎得回家直揉胸口的。
太子妃被安慰了一阵,很快又振作了起来:“不好!他自己不知道会办成个什么样子!以前都有人为他谋划、为他把关,现在也不知道他是个什么念头。快!将他给我再叫回来!我真是气昏了头了,就不该放他走!”
“不想放谁走呀?”一声不咸不淡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太子妃一抬眼,见是丈夫回来了,迎上去道:“大郎,又出去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