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梦见了那个她拼命想要摆脱的人。
那人身着深褐色的宫服,手执拂尘,行在雨中的宫廊上。
梦里的场景还是她奉命出宫的那一日。他从司礼监出来,淡淡地拂掉那座冰冷的宫城最后一丝为她而存的温情。
“你是来送我的吗?”
“不是啊。闫掌印有事寻我,同他说了半日的话,出来看见你,想着略站站。”
他是个很犀利的人,要什么,不要什么,清清楚楚。
同时他也是个很明白的人,什么样的人,最后要活成什么样子,他也都一眼看到底。
所以临别时,没有一分温语去回馈深宫几年的相互慰藉之情,他直直地拔出一把口舌刀,往她的心底扎去。
冷雨里的那句话,陆以芳一直想要忘记,却一直不能忘记。
他说:“你和我本质上都是一样的人,不论你以后在什么地方,看似多么热闹,永远都摆脱不了,做一个孤绝人的命运。”
名满帝京的女君子,那个时候的陆以芳,真的受不了一个阉人来剖白她即将开始的人生。可事到如今,他却被证实,是这个世上唯一一个看明白她的人。
回忆潮湿又混乱,多年孤寂的身子被某种来自宫廷辛秘之中,淫靡又禁忌的快感唤醒。她在梦中惊出了一身的冷汗。终于猛地惊醒过来。
醒来已经是深夜了。
辛奴坐在榻边,女人们暂且都散了。有的人在房中哭泣,有的人忙着收拾箱笼细软。庭院中四处响着磕磕碰碰的声音,以及女人隐忍又卑微的啜泣。
对面的屏风后面点燃了一盏灯。
把一个人的影子淡淡的投到纱帐子上。
她挣扎要坐起来,却因为腰上没有力气,又重重地跌回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