奄奄一息的花千凝仿佛听见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了哭声,似是听见有人在说甚么死……若是真的可以就此死去,那还真是修来的福分。花千凝努力睁大眼睛,恍惚中似乎看见了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她正抱着自己哭。花千凝微微启开唇角,笑得十分开心似地,被打得血肉模糊的手臂费力地抬起,想要去擦拭那人眼角的泪水,她想说:“皇嫂,你莫哭。”但眼前突然一下子黑了,花千凝头一歪,扬起的手落地,彻底没了动静。临晕过去之前,花千凝还在想:没想到这么快便遇到皇嫂了。

翠儿顿时慌张,急匆匆地跑出去找大夫,她想着太后和皇上应该都在清心斋正堂,所以她特意绕了过去。但是,不成想翠儿一转弯,公孙梦未正站在拐角处,身后只有两个侍卫打扮的人,看起来像是男子,但相貌柔美又似女子。

翠儿这辈子就没这般近距离见过皇上,只看了一眼就被公孙梦未冷幽幽的目光吓得低下头。公孙梦未几乎不来清心斋,偶尔来过一次,翠儿也被安排在偏房那边,有资格见皇上的,都是嬷嬷比较看得上的那些人。

“奴婢拜见皇上,给皇上请安。”翠儿腿一软,赶紧跪地气喘吁吁地请安。公孙梦未蹙了蹙眉,“你慌慌张张地作甚么?”

“作、作……”翠儿答不上来,趴在那不敢动,“没、没做什么。”直觉上,翠儿知道,有些话是不能说的。公孙梦未一瞧便知道这丫鬟在撒谎,不悦的情绪腾上来,绕过翠儿往前走,“拜月,把人带到清心斋,朕要仔细盘问。”

翠儿腿软的干脆起不来,完了完了,这下子小命要难保了。桂嬷嬷见到翠儿的时候,脸都黑了。桂嬷嬷生怕她会说出甚么不合时宜的话来,在众人没有注意到的角落恶狠狠地盯着翠儿。

“还不老实交代。”公孙梦未落座后说道,翠儿跪趴地地上不知道要怎么说。实话实说,等皇上一离开,桂嬷嬷肯定会把她打死;若是撒谎,皇上现在就要责罚她了,翠儿都要哭出来了。

“回禀皇上,定是翠儿这奴才不慎打碎了甚么物什,她向来手脚不利索,奴婢日后会好好加以管教。”桂嬷嬷跪下说道,低埋的头侧着,故意看了一眼翠儿,眼神凶恶。翠儿又怎么不懂,只好附和着桂嬷嬷的说辞,公孙梦未脸色更阴沉,“桂嬷嬷,朕是在问她的话。”这些个嬷嬷,仗着年龄尊长越来越无礼,尤其是这桂嬷嬷,不过是小时候奶过她几次,再加上她是母后的亲信,愈来愈无礼法了。桂嬷嬷忙磕头认错,抬头看了一眼皇上不怒自威的脸,心里抖了一抖,求助似地看看萧太后。

“皇上,莫要动怒。”萧太后清了清嗓子,转移了话题,“桂嬷嬷,哀家教你管教的人如何了?”

“回禀太后,奴婢正在教她学习基本礼法。”桂嬷嬷没料到,皇上和太后来此处竟是为了那个丫头。萧太后颔首,回身对公孙梦未说道:“桂嬷嬷管教一向有方,皇上放心就是。”

“无甚不放心的,一个奴才而已。”公孙梦未不冷不热地说,“只不过朕做事向来不喜拖延,这事亦是如此,越快越好。”萧太后面色一紧,却也没说出什么来。见公孙梦未脸色始终不太和悦,萧太后正不解,就听得公孙梦未清冷地说道:“桂嬷嬷可当真是管教有方,朕到了清心斋,都不见她来请安。”

桂嬷嬷一下子慌神,连着磕了几个头,“皇上恕罪,千凝姑娘说身体不适不愿出来。 ”桂嬷嬷惶恐之下,把责任尽数推给了花千凝,“皇上明鉴!当真不是奴婢的错。”

跪趴在一旁的翠儿实在为花千凝叫屈,想到那姑娘此刻极有可能一命呜呼了,却还要背着这样的罪名。公孙梦未眉头紧蹙,心中冷笑,到了这,还以为自己是公主么?冷声命令道:“传她立即来见朕。”

该!翠儿心里骂道,桂嬷嬷搬石头砸自己的脚,最好趁机惩罚桂嬷嬷才好。桂嬷嬷见龙颜不悦,望望萧太后,萧太后晓得桂嬷嬷那是在向她求助,只是,她也不愿惹皇上不开心,更让萧太后不满的是沦落为奴的花千凝居竟是时时端着架子。这里是公孙国的天下,可不是她的完颜国,萧太后也不悦了,便也冷脸说道:“桂嬷嬷,还等甚么?皇上传她,是她修来的福分,哪里容她推三阻四!”

桂嬷嬷无可奈何,只得起身出去了,公孙梦未扫了一眼堂下始终埋头跪着的人,“你叫什么?”

“回禀皇上,奴婢是翠儿。”翠儿哆哆嗦嗦地回答,她心里对于公孙梦未十分惧怕,没见过皇上却也听说了不少故事,在翠儿看来都是神话故事一般的存在,譬如:皇上十分英勇善战,完颜国战将的首级就是被皇上砍下的;皇上十分聪慧,据说皇上到各地微服私访时,曾断了多年的陈旧案底。当然,既是高高在上的皇上,自然也有另外一面:皇上脾气阴晴不定,曾经因为看一个地方不顺眼,便命人给强拆了,据说当时死了许多人;据说皇上心狠手辣,连自己的亲哥哥都要发配到西域去送死;据说皇上还不是皇上时,便曾用计陷害自己同父异母的姐姐,玩了一出狸猫换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