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之后,九天便有了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凡九天者,不得为帝。
听完李倓解释了钧天君这个身份的苦逼之处后,木舒表示:“……”
木舒忍了又忍,憋了又憋,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道:“……那您再次恕我直言。”
“公子都敢谋害九天中的‘执法者’了,那您还顾忌九天之‘法’做什么?”
李倓:“……”诶?是哦?
房间内一时间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这就是一种浅显的灯下黑思想了,就像当初木舒没有考虑到自己的消息渠道出自隐元会一样,李倓的武功学识皆来自上一辈的钧天君寿王李守礼,而李守礼纵然天资卓绝,也依旧当了一辈子的亲王,甚至他的女儿李奴奴被封为金城公主和亲吐蕃,最终抑郁而逝,他也无能为力。因为感同身受,李守礼选择了李倓作为自己的弟子,而师父与胞姐对李倓的影响无疑是巨大的,以至于他的双目亦蒙上了阴翳。
师父李守礼一世不得为皇,因为他是九天中的钧天君——这个思想根深蒂固地驻扎在李倓的心中,让他下意识否决了自己为君为皇的可能。而此时被作为局外人的木舒刺破了迷障,一切便宛如石破天惊而来一般,令他心神大震,几乎无法言语。
他想要给天下百姓一个和乐安宁的江山,却又憎恨着害死了姐姐的李唐皇室,如此漫长的岁月里,他悲伤着,愤怒着,不甘着……
——那假如他成为皇帝呢?
“强者着手改变,弱者选择妥协,不过如此而已。”木舒点到即止,看着因为骤然想通而神情怔然的李倓,不由得明眸微睐。手帕上搁放着两块香甜的玫瑰酥,木舒手中拿了一块,缓缓地填进了嘴里,道,“那公子,愿赌服输,如今可否带我去见一见我兄长了呢?”
李倓神情莫测,心中思绪万千,纷杂不已,但对于面前这个点醒了自己的少女,他还是很客气地抿唇道:“自然。”
李倓站起身,唤来侍女随意吩咐了几句,一回头却看见木舒百无聊赖地坐在椅子上,在点心盘子里翻翻捡捡。褪去那副云淡风轻的神态与模样,她此时就与一般豆蔻年华的少女并无不同,微微颦蹙的眉宇似乎在烦恼着何种点心更为味美。李倓本是前来一会扶苏亲传弟子的,但是却没料到此行收获匪浅,心中颇有一番“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的荡气回肠。
看着方才令他心生震撼的少女露出这般女儿娇态,李倓心弦微微一松,忍不住笑道:“你若喜欢,随时可以让侍女取来给你。”
木舒莫名地瞥了李倓一眼,似乎在疑惑他态度的转变与过分的友好,但最终到底还是没有放在心上。随便拿手帕兜了好几块糕点,咬着一口软糯清甜的糯米糕,木舒走到李倓身边,道:“走吧,萧沙应当没有折辱我兄长吧?”
“诸位掌门皆平安无事,叶庄主亦然。”李倓见她似乎还打算拿着糕点在路上吃,不由得摇头失笑,“你们女儿家就爱这些糕点小食,好像一刻也离不了似的,真不知晓这些东西有何好稀罕的。”
木舒仗着身量比李倓矮小,微微垂首仿佛在咀嚼着点心,唯有敛下的黑眸里一片死水般的平静,透着刻骨的清明。
咀嚼着口中甜得腻味的点心,忍住咽喉逐渐泛起的不适感,她含糊地道:
“你若能知晓我们女儿家为什么稀罕,那可就糟糕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烛龙之变
木舒很快就见到了叶英,正如李倓所说的那般, 或许是因为五大掌门还有利用价值, 也或许是因为扶苏亲传弟子的横空出世导致他们忌惮外力而束手束脚。所以五大掌门人的待遇虽不说处处精致, 但也的确没有人逞一时之气而为难他们。
不过比起木舒的待遇,叶英的限制与桎梏就更多了, 显然南诏王并不会因为五大掌门人内力被封就小看他们。木舒被带进关押叶英的龙跃殿,一抬头便看见一个皮肤青白的瘦高男子迎面而来,而在不远处亦守着一人, 肥胖且贼眉鼠眼, 令人第一时间想到了过街的老鼠。
那皮肤青白的男子见到李倓身后的少女时, 眉头微微一皱,神情间却似乎对她并不陌生。木舒看着李倓嘴唇微微一动, 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便猜测约莫又是什么逼音成线的神奇武功。木舒唇角带笑, 仿若春风拂面, 一切喜怒却尽敛于心,不露分毫。
——想来面前这两人便是昔日的明教法王, 后来追随萧沙而入南诏的“青翼蝠王”武逸青和“白眉鼠王”胡鞑了。
木舒最初在烛龙殿醒来之时, 取走她珠花的便是这二人, 事后为求稳妥, 木舒特地去查询了他们的情报。正所谓知己知彼, 百战不殆,此理也不仅仅是运用在行军布阵之上,人心举止亦是如此。若能知晓一个人的品性与软肋, 再想要寻求突破之道,可就要容易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