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离开少女的怀抱,多多却敛去了那份愁意,她抿唇一笑,眼波流转之间,又是一番古灵精怪的狡黠聪颖:“小姑姑是不是听见我们要回来了太过开心,昨天一晚上都没睡好?要我说嘛,应当来的,迟早都会来,又何必焦急这一时半刻呢?”

多多和琦菲一起长大,年岁相当,又是好友,便随了叶琦菲的辈分唤木舒“姑姑”。木舒笑着应了,轻轻点了点她的小鼻子,牵过多多的手,道:“这段时间我可是忙糊涂了,你们刚来藏剑之时本想好好照顾你们的,却偏偏发生了那样不如意的事情,也是让人无可奈何。好在现在都没事,也有了空闲,难得可以和你们聚一聚,我当然是开心的。”

木舒没有多想,叶琦菲却听出了多多话中的深意,她凝视着少女温暖的笑颜,有些心慌地发现少女的面色惨白得吓人。她仍然很美,但整个人都跟晕了云烟似的淡了。发黑如墨,仿佛要将她一身精气吸食干净,与其说是白皙倒不如说是苍白的面上,一点樱唇也是淡淡的粉色。她垂眸一笑的模样温柔如故,水般的清软温宁,但那弱柳迎风般的羸弱之意,却已经在不经意间滴进了水里,一点点漾开了涟漪。

木舒一无所觉,她走到叶琦菲的身边,看着她怀中的襁褓,眉眼一柔,轻声地道:“无月也长大了,当初可才那么小小的一点呢。”

叶琦菲只觉得说不出的心烦意乱,却还是勉强地勾唇微笑,故作爽朗地道:“婴孩儿总是一天一个样的,姑姑不知道吗?”

“也是呢。”木舒察觉到二人情绪不对,抬手抵着自己的额角,轻笑,“看我也是犯蠢了,你们一路赶来也是累了,还拉着你们在这门口叙话,真是糊涂了。走罢,姑姑已经让人帮你们准备了些清粥小菜,好好休憩,洗漱用膳之后,再同你们叙旧吧。”

木舒伸手,动作轻柔的抱起了无月,叶琦菲下意识地想要阻止,却还是忍住了冲动,将襁褓递给了木舒。

“无月应当是不记得我了。”些微的颠簸让婴孩回过了神来,无月不记得木舒了,却对她身上清淡的花香喜欢得紧。小小的婴孩伸出奶馒头一样的小手,拽住了木舒鬓边垂下来的发,发出了“啊”的一声轻叫。木舒低眉顺眼的勾起唇角,露出清浅而温柔的笑,她随着孩子的动作微微偏首,转身招呼道:“走吧,你们肯定累了,我会照顾好小无月的。”

叶琦菲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风吹拂着她披散而下的发,明明只是一个小小的襁褓,那纤细的腰肢都仿佛要折断了一样。

叶琦菲有些难受地收回了目光,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友人,打趣地道:“姑姑也太瘦了,应该多吃一点吧……”

多多没有说话。

因着心中存了忧虑,晚间,叶琦菲在见到自己的父亲时,下意识地将自己的困惑说出,并寻求解答。

“你姑姑一直很瘦啊。”叶炜并不是心细如发的男子,闻言也只是笑着安慰道,“她小的时候也一直这样,我们还曾笑说小妹吃的点心都长到脸上去了。这个年纪都在抽条,自然就显得瘦弱了些,不会有问题的。”

“菲儿和多多都是好孩子,也会关心长辈了呢。”

叶琦菲也觉得是自己多想了,她这般跟多多说了,多多却是轻轻摇了摇头。

叶琦菲有心想询问友人的异样,多多却道:“我真讨厌自己这样,难得喜欢,却偏偏看到这样的悲伤。”

多多时常会说些令人摸不清头脑的话语,叶琦菲也已经习以为常,但是看着友人郁郁地翻身睡去,叶琦菲也只能打消了询问的念头,吹熄了灯,暗暗想道:无论如何,以后还是让姑姑多吃一点吧,那么瘦,单手就能轻松扛起来了。

不,琦菲,你单手都能扛起你爹了。

木舒带着小无月回了房,喂了半碗米糊糊,便笑着同小无月一起玩闹。她对孩童的亲和力向来很好,没过多久便熟稔了起来,看着无月笑得眉眼弯弯,戳了戳他肉乎乎的脸蛋,心口又烫又暖:“……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无月未必会比无缺糟糕啊。”

木舒将无月抱在怀里,一下下温柔的拍抚,正准备熄灯睡觉,却忽而听到咔擦一声轻响,下意识地抬起头,却正好撞进一双漆黑如夜的眼眸里——那人踏月而来,一身深蓝色的劲装,仿佛要融化在黑暗之中,诡谲得令人呼吸一窒。

前提是他不要抱着一个襁褓蹲在窗沿上。

木舒:“……少爷,你试过藏剑的风来吴山吗?”

唐无乐宛如玉石雕塑般冰冷的神情瞬间鲜活了起来,其中险恶藏都藏不住:“杀手永远躲在暗处,追求一击必杀,正面交战乃君子所为,非杀手所行之道——但是这不是那些瓜娃子用重剑把所有藏身的树木砍断的理由,去他奶奶个熊的正面交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