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雅幽静的院子中忽而出现一道惊鸿掠影,那似是暗夜星辰般的男子如同鬼魅,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院子里。
一人白发高束,金衣轻甲;一人墨发银面,深蓝短打。两人相对而立,竟似骄阳星月,各有风华。
叶英一步站定,最后一句话语伴随着他平静的神情,掷地有声地落下:“唐门的年轻人,就是这般无理兼无礼的吗?”
“你——!”唐无乐何曾被人这般叱责过?当下就要恼了,却又觉得自己擅入女子闺房的确失礼。但是他没料到这传闻中极有君子之风的叶大庄主居然如此锋芒毕露,逆骨天生的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反口讽刺道,“道我唐门无礼兼无理?你们藏剑山庄倒是自诩君子,也不看看叶凡诱拐别家的妹儿私奔是何等的理亏?!这般作为却也不见你们反省,一昧护短,原来这就是叶家的家教——”
说到这里不由得话语一哽,悻悻地加了一句:“……也就闺女教得好。”
叶英:“……”
可怜见的,这娃儿八成是傻了。
“五弟之过,自有叶某家法惩处,就不劳唐公子费心了。”叶英无意与他争执不休,只是轻描淡写地提了一句,下一刻便话锋一转,直白地道,“唐公子信中言道有要事相商,所为何事?藏剑唐门既成亲家,叶某亦不愿横生是非,唐公子可愿入室详谈?”
叶英的态度由锋锐转为和缓,唐无乐这才意识到方才的初次交手自己落了下风。叶英一番言语打杀了他的气焰,复又提及唐小婉和叶凡的婚事,化干戈为玉帛,这才将话语切入重点。失去主动权的唐无乐本该愠怒不已,但是这熟悉的作风,忽而又让他心情微妙了起来。
这般看来,这两人还当真是兄妹呢。
抱着“被哥哥欺负了将来就欺负妹妹补回来”的想法,唐无乐耐着性子进了待客室,等着聋哑仆上茶。两人相对而坐,唐无乐也不得不承认矮砸的这个长兄的确风采过人,比之叶凡更是天壤之别,无怪乎她最常将长兄挂在嘴边了。
杀手的惯性让唐无乐下意识地观察起了房间的布局,没有见到自己想见的人,心中自然失望。但是当他眼角的余光瞥见几本眼熟的书籍之后,那一份失望又渐渐淡去了——书桌上堆在一起的书籍,其中有一本,可不就是他曾经送给她的《骨中花》吗?
他眼力记性极好,当初又因为自己的小小私心而留下了记号,如今自然可以一眼分辨出来那本书曾经过了他的手。
想到自己相赠的物品被随身携带,唐无乐心情大好,连带着叶英看起来也不是那么碍眼了。
心神一松,坏心眼便苏醒了,唐无乐看不惯叶英那副从容淡然的模样,当即开口道:“我心悦木舒,她亦心悦于我。”
似乎没有料到唐无乐会如此直言不讳,叶英俊眉微蹙,沉默地等待对方接下来的话语。
唐无乐却忽而敛了那份轻佻的邪意,神情变得无比的认真,道:“她曾言自己活不过双十年华,亦拒绝我替她分担。但是我不信命,不信天,就想试着将她留下,我想你们也是如此认为的。”
“那么,叶大庄主,我只想知道,木舒到底为何会有天不假年之说?”
茶室内的空气霎时冷寂,一股强自压抑的情绪逐渐蔓延开来,如点点星火,刹那燎原。
“大哥有客人吗?”
木舒捡了好些完好的桃花瓣,准备拿回来研制成香膏。想去找自家大哥,却被叶知秋拦住,一时间有些茫然。
“来者不善,小庄主还是先回房休憩一下吧。”叶知秋不知院中情况,却能感知到叶英的剑气,仗着对大庄主实力的绝对信任,倒是并不惶急,反而安慰起了木舒,“客人离去后,我便知会小庄主一声,可好?”
木舒对自家大哥的实力十分信任,这天下已是少有人可以匹敌,听罢也觉得自己不该去拖后腿,便颔首道:“那好吧,麻烦你了。”
木舒回了房间,有些疑惑地看着大开的窗门,一时间也想不起来自己出门时是否有关窗。想不通的事情就别想,这是她一直以来的习惯,左右因着上次的教训,她的房间中也没有放置什么不可告人的物件,倒是可以放宽心了。
正想小憩片刻,却忽而嗅到一股清淡雅致的香,木舒微微一愣,偏首朝着书桌上望去。
只见一簇玲珑可爱的白色小花,正安静地砌在一支碧绿的枝条上,那宛如风铃一样可人的花簇,仿佛轻轻一摇就能摇出清脆的铃响。
春风携卷着香,木舒有些怅惘地看着那支花簇,忽而抬手,轻轻触了触自己发上简陋的发簪。
——君影草,君影草,人人似君影,却道不如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