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白不服气,老尼却不再和她吵了,只是跟她说,我们打个赌吧,姑娘,用百年的时间,看看你能否看透情之一字吧。”
俗得爆表的白娘子套路,但是这个时代的人听起来还是有种耳目一新的感觉。木舒讲这么一个开头是为了吸引朱七七的注意力,另一方面是在拖延时间整理思绪,等开头部分讲完了,她也差不多想好了套路,这才一点一点地娓娓道来。
梨白去了冥府,饮下了孟婆汤,封印了灵力,在司命簿上写下了自己红颜薄命的命格,随即在冥河的尽头投胎转世。
她转世成了一位商户贵女,是家中最小的女儿,不受宠,但是生得漂亮,是以一直被自己势利的父亲当做奇货可居的物品。在她年纪尚小之时给她定下了另一户商贾之家的嫡子为夫,只等待及笄之年,便让她嫁出去,以结两家秦晋之好。
巧的是,商贾之家的公子萧卿是个温润如玉的翩跹少年,两人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感情很深,加上有婚约在身,父母也是乐见其成。
他们两人在院子里种了一株梨树,约定好了,等梨树长大,结出甜美的梨子时,就结发连理,互许白头。
倘若没有意外,这或许是一桩再完美不过的婚事了。
“后来呢?”朱七七坐在花满楼搬过来的小木凳上,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木舒,小脸微红。
“后来啊……”木舒却是微微一叹,故事幽幽一转,便走向了一个无比悲哀的结局。
梨白的父亲生意越做越大,萧卿的父亲却在一次外出谈生意的路上被马贼夺了性命,家中一时之间败落了下来。萧卿苦苦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萧家,却没想到梨白的父亲落井下石,抢走了萧家不少的铺面不说,甚至还想要退掉梨白和萧卿的婚事,让梨白嫁给知县当妾室,换取更大的利益。
“啊!这人怎么这么坏?!”朱七七瞪大了眼睛,作为被爹宠娘疼兄姐爱着长大的七姑娘,她根本无法理解这个故事里的父亲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的女儿。
“谁知道呢?”木舒浅浅一笑,看着朱七七和花满楼一脸兴致勃勃,但是西门吹雪一脸不耐的神情,心中暗急,便不动声色地加快了故事的进程。
萧卿不愿梨白做人妾室,梨白亦不愿舍下萧卿不管不顾,在梨白的父亲朝萧卿施压令其退亲之时,梨白当着所有人的面,这般说道:“小女年纪虽幼,才华泛泛,不过碌碌众生之一,但小女亦有廉耻之心,亦知一始而终。”
她说:“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休。”
这首词是唐朝花间派韦应的作品,清丽婉约的词风就如同一位贤良淑德的闺秀女子,脉脉地诉说着她一生的忠贞与无悔。
人生在世,谁没有渴望过一份至死不渝,白头誓不悔的感情呢?
“真是……令人感动的情意。”花满楼唇角挂着温润的笑,眉眼间带着欢喜和愉悦。
“他们在一起了?”朱七七笑着拍了拍手,看到一对有情人终成眷属,岂非世间最愉悦的事?
“呵呵。”木舒淡淡一笑,斩钉截铁地道,“怎么可能?”
花满楼、朱七七、西门吹雪:“……”
看着面前三位一脸“你特么在逗我”的表情,木舒立刻心情愉悦地将下文给一起交代了。
都说了梨白的父亲势利,他将小女儿当做奇货可居的物品,怎么可能让她嫁给一个即将衰败的商贾之子?所以梨白在说出那样一番话后,便被她的父亲关了起来,告诉她若不乖乖下嫁,便让她活活饿死,而萧家也根本别想保住剩下的那点祖产。
梨白用力地微笑着,在成亲的前一天夜晚,她疏拢了发,挽了妇人的髻,丢掉那象征妾室的水红色百褶裙,换上了自己从及笄之年便开始纺织的嫁衣。她坐在梳妆台前,为自己描眉画眼,点了朱砂,涂了蔻丹。她被困在高高的院墙里,隔着一面无法横跨的墙壁,笑着对墙那一头的萧卿说爱他。
萧卿想带她走,梨白却拒绝了,她流着泪,带着笑,隔着一面墙壁,和他结拜为夫妻。
“年少不知事,原以为相许便能白头,如今梨花已落,梨白便是萧卿之妻了。”
梨白死了,她死在自己的闺房里,一身正红嫁衣,走得干干净净。
正直青春年华的美好生命,就这么转瞬凋零,世人只道她性格太烈,唯有萧卿,知道她为什么不愿意和他一起走。
庭院中的梨成熟了,站在院子里的却只剩下萧卿一人了。
萧卿恨着那时的年少不懂事,最终让梨成了“离”,仿佛从最初就定下的命运,无可挽回的悲伤和失去。
木舒平淡地了结了这个故事,她口才极好,嗓音好听,语气温柔,这般娓娓道来也轻而易举地渲染出了伤感的色彩。木舒拥有一种天赋,她在感染情绪的方面上拥有非比寻常的直觉和灵敏,一旦心有感触,便会通过肢体、表情和语言来传递情感,引人入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