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不会改变的生活,死水不惊的一切,不管是几百年还是几万年,对神来说都没有任何区别。我们被牢牢的捆绑在了这个叫做“奥林匹斯”金碧辉煌的巨大牢笼里。除非彻底的走出去,甚至都不会察觉到这一点,还自以为过得很幸福。
我深深的叹了口气,无意识的用指甲在宝座精美的雕刻上划来划去。
如此说来,还得感谢宙斯的无情和冷漠,要不是被他断绝一切赶出这里,我还无法体会到以前的自己是多么的可笑可悲。微微转头看着宙斯,他居然没有和往常一样喜笑颜开,陶醉在这人类想象不到的华宴美酒之中,皱着眉头端着金酒杯,好像有心事。我看了他一阵,强行压下了询问的冲动,尽管在他那张越发年轻的脸上流露出的茫然和忧虑让我忽然想到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可是……
可是早已物是人非,他的面容和身体再怎么永葆青春,里面的东西完全不一样了。少年时代的宙斯也许还有几分真心,现在的他,真心之类的东西恐怕就是一个笑话。
唱着歌的仙女飘过我的面前,我惊觉自己竟然在这些神面前失态的发起呆来,这可不像我,急忙借着端酒杯的动作掩饰过去。美丽光滑的酒杯就像是一面镜子,在那雕刻着华丽花纹的杯壁上,我见到了自己现在的容颜,忽然觉得很陌生。
黑发黑眼的女人依旧美丽妩媚,尽管我经常自嘲的说自己是个中年妇女,其实我的身体看上去连二十五岁都不到,青春是神的特权,更不用说青春女神还是我的女儿。但大概是错觉吧,我觉得不管是眼神也好表情也罢,都透露出一种深深的倦怠。于是和那些光彩照人欢声笑语的女神们一比,她们就是多了一种我没有的东西。
“赫拉。”
正在看着杯子嘲笑自己,宙斯忽然叫了我一声,我抬起头,迎上他询问的视线:“怎么了?我尊敬的神王。”
他放下酒杯,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行了,现在没人注意我们,也不用担心会有人听见我们的话,少在我面前搞那些,你从来都不用这种腔调说话。”
我垂下眼帘,看着他胸口挂着的项链:“是这样吗?那么您大可以认为从现在开始我决心悔改,要尽到一个妻子该有的本分和尊敬。”
宙斯发出一种被哽到的声音,实际上他也真的被哽到了,要不是现在还有那么多人在场,也许他就要抓过我来检查一番。
“你真的是赫拉?不是其他什么奇怪的生灵?莫不是因为在冥府走了一趟受了刺激吧!”
我光是笑,不回答。上一次我们这样心平气和坐在一起说话是多久之前了?没有争吵,没有愤怒,我觉得很可笑,原来想要达成这个愿望就这么简单吗?
只需要彻底放开手,什么都不管就好了。
仔细一想,真是一种无奈又悲哀的妥协呢。
腰上一紧,他真的已经把我拖了过去,属于神王的金色光芒在我身上慢慢的滚动游走,我奇怪的看着他:“宙斯,您这是在干什么?”
“不要动。”他皱着眉头,“我忘记之前你是人类了,就算是神后,以灵体的状态去冥府走了一趟,可能也会受到那些亡者混沌死气的污染吧。”
被他碰到的地方在微微发热,但那并不是来自身体的反应,不过是被动的传染上了热度。他的眼睛多么专注的看着我,就像除了我之外任何事物都再也无法引起注意一样。我盯着他的脸,看他认真的表情。就是这种表情,每一次当我被伤透了心发誓再也不要为他付出自己爱情的时候,他总会这样。于是我就又一次相信他其实是爱我的,那些女人就像是他说的一样,不过是一些无聊时候打发时间的小游戏。要是再早一点,他这么温柔的对待我,我会多么的感激甚至受宠若惊啊。但眼下,也只有微微发热的肌肤和依旧冰冷的心灵。
大概过了有一阵子,他才收回那些光芒,摸了摸我的手,也许是重新变得温暖的手让他感到安心,于是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现在好些了吗。唉,不是我要责备你,你的脾气也是太大了点,就为了赌气,竟然在还是一半人类的时候就跑到冥府去。那是可以随便去逛着玩儿的地方吗?虽然你是神后,可冥府里有很多奇怪的东西,他们都是些不知道活了多久的妖怪,真的要遇上,我也头痛……”
我的服软让宙斯终于放下了之前一直紧绷着的面子,他这个人从来都是这样,你要是给他面子,他心情一好,就会给你面子。我茫然的保持着虚假的礼貌微笑,注视下面那些唱歌跳舞的神们,听他唠唠叨叨。只要我们不要无休止的争吵,有些时候和很多人间结婚几十年的老夫老妻似乎也没多大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