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带东子回来,这是我欠他的。”

我坚定的回答。赫尔墨斯投降的长叹一声,快步跟上抓住我的手,我们一起跳进了那个巨大的黑洞。

“不要放开我的手!”

进去之后完全的两眼一抹黑,连上下左右都分不清了,只能看到赫尔墨斯的手杖发出微弱的白光,驱散了挡在前面的重重黑雾。我深一脚浅一脚被他拖着往前走,好几次都差点摔倒。等到好不容易才从那团黑雾中走出来的时候,我喃喃的说:“难怪珀耳塞福涅老是吵着要离开,这种交通方式谁都受不了啊。”

“很抱歉,尊敬的赫拉,我们走的是后门非官方通道,冥后走到当然是正式的大门。你还指望着有无数鬼魂列队欢迎送上鲜花吗?”

赫尔墨斯讥讽的说,抖了抖手杖,看来他是真不喜欢冥府,整个人都和炸了毛似的猫一样。我觉得以前他还做着引导亡灵工作的时候,绝对在冥府吃了不少亏。

眼前能看到的依旧是一片黑暗,最深最浓的那种,你可以想象一下在没有任何光线还拉着窗帘屋子里的感受。伸出手来晃了晃,真的不见五指。但我听见了不远处有哗哗的水流声,以及一种奇怪的让人心里发寒的呜呜哭泣声,以及那种风吹过无尽荒原特有的呜咽声。

“冥府原来是这样啊。”

“这只是入口,生死阴阳的交界处而已,距离真正的亡者之国还早着呢。”

赫尔墨斯倒是熟门熟路的在前面走着,我跟在后面,觉得脚下似乎经常踩到什么凹凸不平的东西。不过我肯定不会低头去看那是什么玩意儿的。死人的国度能有什么赏心悦目的存在。

很快我们就离那哗哗的水声越来越近,赫尔墨斯抖了一下,手杖上那团白光变得更加耀眼,于是我借着这个光芒看见了脚下水波的反光,以及,那些在水底下缓缓游动的苍白面孔。他们全部都没有眼珠子,只剩下两个深深的黑洞。我只看了一眼就立刻移开了视线。以前听黑夜女神说过,凡是泡在这条河里的灵魂最后都会被侵蚀掉。放眼望去,这条河十分宽广,不知道具体流向何方。在那黑漆漆的水面之下,到底浸泡了多少无法瞑目的灵魂?

“来了。”

赫尔墨斯抱着手臂,不耐烦的用脚尖打着拍子。远处深幽的黑暗中,慢慢传来了水花飞溅的声音,越来越近,很快就离我们不到二十米。借着微光,我看见了那条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船,还有站在船头拿着桨一身黑袍笼罩完全看不见脸的摆渡人。

“给你,两个人的船费。”

还不等船到岸,赫尔墨斯就丢过去了几枚银币,我和他站得那么近,都没看出他是从哪里摸出来的。那个黑袍人也没怎么动,只看见宽大的衣袖抖了一抖,银币不见了。赫尔墨斯早就已经轻巧的跳上了船,我也只能整理一下衣袍故作端庄的踏上去。

然而上去了之后才发现,本来还算是比较大的船上,不知什么时候密密麻麻挤满了面无人色两眼发直的“人”。他们的眼睛和脸上荡漾着一股死气,叫人看了之后心里发冷。我强忍着内心的恐惧,努力不让自己后退一步被赫尔墨斯看了笑话去。

无论如何,在心底深处,我还是骄傲又自负的,二十六年人类的生涯并不能抹去赫拉的天性。不管是不是神后,她都是一个高傲到极点的女人,啊,不,女神。

划船的卡戎就像是一个机械人,悄无声息的在岸边一点,船悠然荡开。按照常理来说在水里船总得摇晃几下吧,但这船安静平稳得诡异,简直不像是在水里。赫尔墨斯一副忍耐的架势,就差没有飞起来悬挂在半空,生怕那些“人”触碰到自己的一片衣角。其实我也蛮怕的,悄悄往后退了几步,结果不小心踩到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无数腐烂的头颅以及只剩下白骨的手紧紧扣在船舷,是那些浸泡在河里的尸体,它们企图爬到船上来。有一只白骨森森的手已经快要抓到我的衣角了。

怎么办?呼救?尖叫?晕倒?

呸,赫拉才不会做这种事情呢,她可是战神的妈!

于是我勇悍无比的一把抢过卡戎的船桨,哗啦啦横扫一大片,把那些脑袋打地鼠一样的全部拍飞。虽然现在我已经死了,而且还是个凡人的身体,可是想要骑到我头上撒野,活该继续泡在河里一万年。连区区两块钱的过河费都舍不得给企图偷渡,做鬼失败到这种地步,不值得同情!

尽管还是无法看见卡戎的脸,可我猜想他一定是目瞪口呆,死死的盯着我看了半天,直到我把船桨都递给他了,他还站着不动。这样一来,惹得那些原本呆立不动的死人们也全部围观起来,窃窃私语着对我指指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