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还没说完,卓乐早就毫不客气地一把掀开了屋前厚厚的帘子,顿时,一股浓烈的酒气冲得她脑子一晕,差点没站稳。再一看满屋散布的画轴还有书本,她立刻回头,怒视李寻欢,眼中指责的意味不言而喻。李寻欢心虚地眼神游移:“呃,这不是快要过年了嘛,镇子上的好多人家都来求我写点春联画点吉祥的画,所以就……”

“所以就光喝酒不吃饭,甚至连觉也不好好睡了吗!”

顿时,两个人之间的立场瞬间逆转,卓乐义正词严,还伸出一只手指向他的鼻子:“上次临走前大夫和我是怎么说的,叔叔又是怎么答应的。哼,食言而肥,我看叔叔很快就要变成一个走不动路的大胖子了!”

说到这里,卓乐掀开门帘,对着还在外面往马车下面卸东西的铁传甲大声地问:“铁叔叔,你怎么也不好好看着他,就让他这么喝酒,看见他喝酒,就该把那些酒瓶子全部丢掉才是!”

铁传甲一脸很无辜很委屈的表情,可是语气里的调侃却是谁都听得出来:“乐姑娘,这可是你冤枉我了。我只是下人而已,少爷要做什么,我哪里能劝得过来。要抢他的酒瓶子,我这三脚猫功夫可不行。江湖上唯一能从少爷手里抢走东西的,除了你乐姑娘,再也不作第二人想啊,哈哈哈哈。”

“哼,铁叔叔越来越没正经样子,不和你说了。”

卓乐摔下门帘,对着李寻欢扬起脸,表情异常严肃:“李叔叔——”

“好好好,我知道了,绝不再犯,绝不再犯。”

李寻欢唯有苦笑,说起来,究竟是什么时候他在这些事情上面变得有点怕卓乐了?他自己也想不明白。他自小丧母,对母亲只留下了一点依稀的印象,只记得她是一个平时很温和,但严厉起来异常可怕的人。有时候,恍惚间似乎从卓乐身上看到了一点母亲的影子,他想,这一定是错觉的,对吧。卓乐还只是个小娃娃呢。

斜着眼把他从上到下打量一遍,虽然屋子里酒气很重,可他身上还好,而且也不像是喝醉的模样,脸色也挺不错,没有大病过的痕迹。卓乐从鼻孔里喷了口气,不再说什么,但心中暗暗下定决心,待会儿一定要抽空把这屋子里藏着的酒全部搜出来。不过表面上的功夫还是得做一做的,卓乐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一脸忧伤。

“叔叔,卓乐也不想干涉你的生活。叔叔平素总是说,最不喜欢别人打着‘为你好’的幌子,强逼你做不喜欢的事情了。卓乐未曾想过要逼着叔叔戒酒,只是,希望下次叔叔喝酒的时候,能少喝一点,你一咳嗽,我就好担心,总怕叔叔再犯病。只要叔叔稍微想着这句话,卓乐也就心满意足了。”

“这个自然,自然。”被晚辈教训了,李寻欢也只有答应着。要是一开始卓乐就这样,他肯定不舒服不愿意听。但是经历了最开始自己犯病,卓乐不哭不闹只是陪着熬药,坐在小凳子上守通宵,一张小脸熬得雪白。看她个子才到自己腰部,却已经在张罗着为他抓药熬粥,还端茶送水捶肩擦脸的,身为一个成年人,你好意思让小孩子为自己担忧吗?如果她哭哭啼啼大概还好哄一点,可是她绝对不哭不闹,也不多说一句话,只是用一种“我好害怕我好担心你忍心看我这么难过吗”的眼神,远远地,自以为没有被发现地,偷偷注视着自己。一来二去,李寻欢也不好意思老是放纵自己酗酒生病了。最后不知不觉就演变成了这种生活上被她完全监管的诡异局面。你好不好意思说她管得太宽了,因为,她可从来没有絮絮叨叨地强迫他做什么听什么,只是让他知道这么做了之后其他人心里有多难受多担心罢了。

你若是重视一个人,当然舍不得叫她伤心难过是不是?何况李寻欢天生就是顾全其他人,老是为其他人着想的性子呢。

看李叔叔已经表示会注意,见好就收是卓乐一向的原则。当下什么都不说,开窗通气,挽起衣袖开始打扫房间。最开始的时候李寻欢很不喜欢她这样做,后来发现她从来不会动自己乱放的东西,只是单纯的清扫灰尘,偶尔还会按照他的习惯把那些乱丢的书好好整理,以便他拿取的时候,也不好再阻止她这么做了。

“孝敬长辈乃是晚辈应做的。李叔叔和铁叔叔都是男子,这种事情,就让我来做就好了。”

卓乐把他赶了出去,开始了年底的大扫除。铁传甲在生活上他照顾得不错,但有些小地方,难免会有男人的通病,李叔叔再怎么贵族,不爱收拾屋子的习惯和全天下男人也是一样的。可以为他做一点事情,卓乐完全不觉得劳累,只觉得心中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