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现在不是自我批判的时候！”

再次狠狠敲头，卓乐想起下午悄悄跑到佣人吃饭休息地方埋伏偷听的结果。果然，有几个下人在议论最近少爷变卖了不少产业，还把大部分产业转到了李家老太太和林诗音的名下，除了一些在李家呆了很久的老家人，许多家仆都被发了银子销掉卖身契放他们各自回家了。这件事情在族人之中引起了轩然大/波，可因为毕竟都不是李家直系，仅是些旁支，除了抱怨“不孝子孙”，“自毁家业”之外没补能做什么了——那是别人家的钱，你没权力过问。

和她想的一样，李寻欢说是要去游历，其实打的主意是远走天涯，短时间之内不会再回来了。否则哪里用得着做这种类安排。他一定又是觉得自己对不起林诗音，耽误了她大好的青春，最终却不能给她想要的幸福，心中有愧。干脆把大部分家产送她做嫁妆，又积极地帮她打进那些夫人小姐的圈子。林姑娘虽然年纪大了点，可是素有才女之名，再加上有这么丰厚的身家，不怕找不到一个称心如意的郎君。有李家老太太在，怎么也不会让林诗音嫁个坏蛋或者白痴的。

如果说这是一个游戏，那么大概之后的戏份已经没有她参与的份儿了。接下来，只要李寻欢一离开，她继续呆在这里，等着吴大人回来被送回吴家，她和李寻欢的交集恐怕也就到此为止。再过个几年，等她长到十五岁，找个门当户对的男人嫁了，生一堆孩子，完成种田的终极目标……

一开始她真的就是这么想的，可是，她愿意吗？

一直到天慢慢亮起来，几缕曙光投照到了窗户上，卓乐都睁着眼睛。

她暗中下定了决心。

关于卓乐的内心斗争，李寻欢并不知情，或者说，此刻他已经没有闲暇的功夫去体会一个以他看来不过八岁小孩子的想法。安排好了一切，只等到确认表妹不会有事，他就准备离开。本来打算谁都不带，可是终究瞒不过铁传甲。他甚至搬出了死去的李老爷，李寻欢无奈只好答应。

慢悠悠地清点着名下的田产，房契地契，还有众多银票，李忠看着一脸沉思状的少爷，忍了又忍，还是无法按捺的第一百次开口：“少爷，你真的想清楚了，这可是——”

“行了，上次已经说得很清楚。”李寻欢把手里的书一丢，按了按太阳穴，“又不是永远不回来。只是把一些无关紧要的产业转给表妹，李家的大部分产业，只不过是委托她帮忙看管而已。难道表妹还会谋图家产吗？她要想的话，早就可以做了。”

“但也用不着这样做，您才是李园的主人，弄成现在的样子算什么。”李忠不敢太大声，一个人小声地嘟嘟囔囔。在他看来，即使自家少爷没有和表小姐成亲，那也不算个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为什么要做出一副对不起她的样子来，甚至还要离开李园。

“你不明白。”

李寻欢摇摇头，不想再和他谈论这个话题。他问心有愧，耽误了表妹的大好年华，最终却发现自己根本不能给她想要的幸福，甚至，对她的感情也并非如同一直以为的那样。除了尽量在这方面补偿她，为她寻找更好更多的选择，他已经没有办法再像以前那样面对她。在作出这个决定之后，虽然痛苦，可他不愿承认的是，心底深处竟然隐隐有一种轻松感——他已经不想再因为那些事情和表妹争吵冷战，弄得彼此都很难受了。在他和表妹长谈，含蓄地说出了自己的一些安排之后，表妹没有如同想象那样翻脸生气，而是长久的沉默，最后无声地默认接受。也许，她也有了这样的想法，只是一直不愿诚实面对罢了。

“少爷，之后您都有什么打算？”李忠的话打断了他的沉思和回忆。

“俗话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现在我无事一身轻，也不用再去读书博取功名，整天和那些人应酬交际。说来也可笑，长到二十多岁，随心所欲做喜欢事情的时候，竟然没有几天。”

说到这里，他安慰似的拍拍李忠的肩膀：“放心，暂时离开李园，对你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自从我回来，上门找麻烦的江湖人士也叫你们足够头痛了吧。知道我不在，他们当然就不会再上门来闹事。过个一两年，大家都把我忘得差不多的时候，我再回来。”

李忠不说话了，他也算是看着李寻欢长大，知道他的脾气，一旦认准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想到自家少爷的武功还有机智，即使行走在外也不怕吃亏。只是他从小锦衣玉食惯了，外面那些苦如何吃得下。还是多多准备好银票，交给随行的铁传甲。唉，只希望少爷能早点想通，不要再钻牛角尖。因为一个女人，连家都不回躲到外面去，这叫哪门子事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