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还是阴刀先服软,从坐垫上站起身,走下来盘膝坐在小野虎太郎面前,苦笑道:“这里只有我们了,小野叔叔,您还要继续生阴刀的气吗?”
小野虎太郎微微一窒,立刻反应过来,垂下头诚惶诚恐回答:“殿下在胡说些什么?!老夫怎么会生殿下的气?”
“小野叔叔为阴刀的命令奔波了一夜,到现在还没休息,结果阴刀连一点表示都没有,反而犒劳其他人……就这样,小野叔叔还不生气吗?”人见阴刀似乎在说给小野虎太郎听,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若阴刀是小野叔叔,一定会介意的。”
小野虎太郎还是第一次发现这从小看到大的小孩这么会说话,忍不住抬眼仔仔细细盯了他几眼,确定他没有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附身。
还是那张苍白的脸孔,那双点漆似的黑瞳,就连那副碍人眼的温吞神情都一沉不变。人见阴刀不避不让地回视小野虎太郎,目光真挚:“小野叔叔真的生气了吗?”
小野虎太郎目光一动,深深叹了口气,表情无奈:“你这傻孩子,老夫怎么会生你的气。你是老夫望着长大的,说句大不敬的话,就像老夫的孩子一样。为人父母又怎么会因为子女没有给他们赏赐就生气,老夫只是担心你的身体。”
人见阴刀垂下眼帘,乖巧听训。
小野虎太郎:“看这脸色昨晚一夜没睡吧?你这孩子从小身体就不好,怎么还不注意,自己糟蹋自己,让老夫怎么放心的下?老夫昨晚奔波一夜想的就是能让你这个城主安心,能好好歇歇,没想到你……唉……”
一声叹息,情真意切,让人不禁动容。
果然,人见阴刀连头都低了下去:“是阴刀的错。让小野叔叔挂心了。”
小野虎太郎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心里满意掌心下瘦骨嶙峋很是咯人的手感,面上愈加担忧:“你若是真的知道自己错了,就赶紧回去休息!对了,你不是让人看住了那山贼吗?关在哪儿?老夫这就去审问。”
说着就要起身,结果一只骨节分明的苍白手背从旁边横过来,按在了小野虎太郎的膝盖上,莫名让他心中一沉,整个身子不自觉地坐回原位。
按住小野虎太郎之后,阴刀才轻声道:“小野叔叔光说阴刀,叔叔自己何尝不是呢,叔叔您是父亲留给我的帮手,也是人见城的家老,若是您倒下了,人见城才要真正大乱,我也会不知所错。看在人见城的子民份上,还有阴刀的面上,叔叔就先休息一番吧。至于那山贼,我已经加派了人手看管,定不叫他逃走。”
“……”
这次,小野虎太郎沉默了许久,最后终于勉强松口:“那好吧,我回去休息,你也是!待休息完毕,明日再说那山贼的事,一定要想办法找出这群山贼身后的主使!”
他见阴刀一脸讶然地望着自己,不由有些自得:“你该不会以为这次袭击,就光是山贼和妖怪联手这么简单吧。人见城不说固若金汤,那也是日夜防守,就算是山贼串通了妖怪夜袭进来,他们也不是毫发无损。更何况袭击一城城主,本就是冒着极大风险的一件事,若是没有幕后黑手暗中怂恿甚至命令,我小野虎太郎是决计不会相信的!”
“不过你放心,”话锋一转,小野虎太郎又开始安慰拧起眉头的阴刀,“等我休息完毕,一定会揪出那幕后主使,保证再无人可以伤到殿下!”
阴刀自然备受感动地道谢,两人再次你来我往地客套一番,最后小野虎太郎心满意足地离去,留下阴刀一人跪坐在和室中,脸上的笑容在小野虎太郎走出拉门之后,瞬间消失。
长相俊秀温文尔雅的青年独坐在无人的房间中,脊背挺得笔直,一头海藻一样浓密乌黑的长发用一根蓝色布带束在脑后,发尾如瀑布般落在肩头。
他静默了一会儿,便听到身后屏风后传来一声轻笑:“他说的真是比唱得还好听。”
白兰穿着一身浅色的男式和服,一头银发同样用一根蓝色棉布扎起,抱着那只黑猫慢悠悠地从屏风后面绕了出来,嘴角笑意讥讽,流云般的目光往小野虎太郎刚才跪坐的地方飘了飘。
尽管知道她说的是事实,阴刀还是轻咳一声,让她不要乱说,又对她那身装扮微微皱眉:“你这是?”
“我想了想,如果要做殿下的刀,果然还是作为一名男子比较合适。”五官精致的女子将小猫举起来,和自己脸贴着脸,“殿下觉得如何?当然我是无所谓的,男人女人都行。”
不知道为什么,阴刀硬生生从小黑猫脸上看出生无可恋这几个大字。
不过一想到这只猫是修行者的同伴,这么通人性,也就理所当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