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白回头,看见他黑色的眼里满是笑意和期盼。他干脆地将阿曼德的手从自己手上拉开:“我不是你要找的人。”
阿曼德坐着没有动,比了个手势让骚~动地其他人安静下来:“什么意思?”
“我不能给你想要的安定。我自己本身也处在动荡中,你想跟随我的音符只能让你的乐章支离破碎。”对阿曼德还算欣赏,言白便指点了他一句,“与其想从其他人身上寻找人类的心,还不如自己培养一个。”
他转身沿着石阶往上走,不知何时围过来的吸血鬼们黑压压地占满石阶。他们苍白精致的脸孔如人偶般毫无表情,用玻璃珠一样的眼睛注视着言白。被上百双这样无机质的眼睛直勾勾瞪着,在黑暗的地下洞窟里,走在远古的遗民中,就像走在寂静的死人堆里。不,这里就是死人堆。
阿曼德苦苦想从言白身上找到所谓的人类之心,是因为他本身失去了事件。进食的事件,获得欢乐的事件,活下去的事件。失去这些,就是行尸走肉。高贵的血族,呵,不过都是群僵而不化,想死却又害怕的野兽。
莱斯特哼着歌正准备从剧院后门进去,却迎面碰上了面无表情的沃德·伊芙斯。他这个“哥哥”冷漠又无趣,一双灰色的眼睛就像看穿了世界万物般让人讨厌,又忍不住心生敬畏。至少他就不自觉地想让那双灰瞳永远只注视他一个。
莱斯特在言白冷然的目光下差点觉得自己的心思被看穿了,他不自在地动了动:“有什么事吗?”
“是时候离开这里了。”
“真的?现在?”莱斯特眼睛一亮,他期待这事期待好久了。基本天天都在言白耳边唠叨离开吸血鬼剧院的疯子们,现在由言白主动提出,他反而还有种奇怪的不真实感。
“恩。”言白从他面前走过去,毫不留恋地大跨步向前。
莱斯特追了上来,扭头向后看提醒他:“阿曼德正站在屋顶看你。”
言白笑了一下,没回头:“他不是在看我,是在看他死去的心。”
另一边,在英国乡村的某张床~上,瓦娜莎·伊芙斯从梦中惊醒。她半坐着手捂住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从她光洁饱满的额头滑过,沿着对少女来说过于凌厉的线条滑到下巴,滴到亚麻床单上。瓦娜莎用手一抹额头,满手冷汗,她环顾四周,卧室里的摆设和往常一样,西面墙壁上的十字架也很正常,没有像梦里一样渗出鲜血。那个梦……她简直不敢相信……
这是她哥哥失踪后的第30天夜里,自从他从生日派对回家的路上被人从马车上掳走后就音信全无。车夫信誓旦旦地对来调查的治安官说,有个黑影呼啦一下而过就钻进了马车里,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又是一闪消失在里黑夜中。等他想起马车里的少爷时已经迟了,马车门打开,上面的玻璃全碎,座位上空无一人。当时听到这个描述的母亲当场晕厥,父亲也满面愁容。
真的有魔鬼存在吗?那为什么会找上他的哥哥?瓦娜莎一直想不通这两点。
她披上睡衣起床,在十字架前跪下,双手握紧举在胸前祈祷。脑海里又浮现出刚才梦中的一幕,她的哥哥满眼通红,正抱住一个金发女人把头埋在她的脖子上。瓦娜莎知道他们不是在做爱,因为她看见源源不断地鲜血从女人的脖子上涌~出,染红了她的白裙,也染红了她哥哥的手。她哥哥抬起头——瓦娜莎皱紧眉祈祷的语速越来越快——哥哥双眼通红,虎牙变得又尖又长,皮肤是不正常的苍白。他似乎看见了瓦娜莎,微微一笑,笑容邪恶极了。
瓦娜莎整个身体都忍不住开始颤抖起来。她睁开眼,盯着十字架上被钉住的耶稣心想:主啊,如果您真的听到我的祈祷的话,请让我哥哥安然无恙地回来吧。请让我梦中的那个恶魔消失,让为人的哥哥回来。
……
一片死寂。洁白的十字架上,耶稣依旧用他受难日那天痛苦扭曲的姿势躺着——瓦娜莎此时已经双眼含泪。她紧握在胸前的双手因为用力过大,骨节发白,微微颤抖。
咚咚咚。身后奇怪的动静让瓦娜莎从地上跳了起来,她还没来得及尖叫,就看见又一颗石子被扔在了窗户上,她赶紧把窗户打开,向下望去,只见皎洁的月光下,身穿白色睡裙的米娜正仰头望着她。
米娜跳上床~上的时候,瓦娜莎清楚感觉到她浑身冒着凉气,这让她忍不住用力抱住她,好让自己身上的温度传递过去,同时在她耳边轻轻责怪:“你怎么突然跑过来了?”
米娜的脸上似乎用哭过的痕迹,她沉默了一会儿才用沙哑的嗓子回答:“我刚才梦见沃德,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