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之轩慢悠悠地倒了一杯茶,说起圣门与慈航静斋每逢乱世都会出山择主辅佐。圣门两派六道并不同心而各有各的谋算,但最初全都没选择一点后台都没有的寇仲。

寇仲起初并无一争天下的决心,他也曾与李世民交好。

可能李家大小姐选择了嫁给能在金钱上帮扶李家的柴绍,而没有选择无权无势的的寇仲,那种痛苦点燃了寇仲逐鹿中原的野心。

“乱世称雄,谁都有试一试的机会。成王败寇,最后的赢家势必有一众出色的谋臣,更有杀伐果决的狠心。据我所知,寇仲没有那么狠,他为人重义。这在帝王身上本是缺点,只能说他的运气太好了,没有遇到贪权的谋臣帝师。文臣之中以当朝宰相赵念为最。”

石之轩说到此处顿了顿,似乎有一些犹豫,“恰如楼先生所猜测,能助寇仲在群雄逐鹿中杀出重围,更让慈航静斋元气大伤必有内因。

你可能听说过慈航静斋与净念禅宗并称武林两大圣地。前者全是尼姑,后者全是和尚,两者关系很好,和氏璧就托付给净念禅宗保管。区别在于净念禅宗更为避世,从未有过门人参与到乱世之争。”

楼京墨当即猜到净念禅宗一定改变了几百年的行事作风,其下有门人出世参与到了隋末乱世之争。还记得那位捡到《九阴真经》的无蕴和尚,正是来自隋末乱世之际的净念禅宗。

无蕴说过他所在的宗门不曾入世,所以他只简单知道一二江湖红人徐子陵与寇仲。在他的印象里,几大军阀之中李家最有可能赢,不过他未见乱世平息就忽而穿行时空,也不知结局究竟如何。

如今推算,净念禅宗这一辈正是无字辈,极有可能在无蕴离去后发生了某些变故。

“无字辈。”楼京墨缓缓念着这三个字,似是猜到了一种可能,她端着茶杯的手不由微微颤抖,“石师,是他吗?”

裴真在西域只有两位故人,一为楼砚,二为无花。两者消失在流沙之中。

当下,石之轩没有摇头也没点头,“净念禅宗丢失了和氏璧,本该向寇仲与徐子陵追讨,但三位看管和氏璧的高僧被宗门令召回山。一个月后,净念禅宗新任宗主宣布不再参与追讨和氏璧一事。虽然没有明说与慈航静斋划清界限,但从后来种种来看,确实是多年的盟友给了慈航静斋重重一击。”

因为慈航静斋的上任宗主梵清惠正是在净念禅宗过世。

对外,净念禅宗给出的解释很简单,人在江湖生死有命,谁又能保证不死于比试之下。

“净念禅宗的新宗主无花,我见过他,他不认得我。或许,是他不想认得我。”

石之轩不可能对两大禅宗闹翻的内幕一清二楚,却能肯定无花在其中一定做了什么。净念禅宗的无花并非西域所遇时的相貌,但相貌外表往往是在江湖中最不靠谱的认人依据。

“我渐渐学会了不再强求,不认就不认吧。可能是他成为净念禅宗宗主,不便再与圣门邪王有所关联。寇仲登基后,无花就辞任了宗主之位,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有的事,石之轩可以不再在意,楼京墨却不可能不在意。

原先去长安转一圈的计划作罢,这就从大运河由洛阳直下杭州,马不停蹄地奔赴杭州城郊。哪怕仅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也要去看一眼才能死心。

这个世界没有月来巷,杭州城外却有枫林。

九月末,落霞夕照。枫叶千枝复万枝。

枫林深处有茅屋数间,尚未出声叫门询问,就看到枫树下孤立着一座坟包。

“楼先生?”余亮不敢确信的声音在茅屋门口响起,无花死前说过此地应该不会再有第三人寻来,也很难说在他有生之年会否再见楼京墨。

楼京墨看着坟前墓碑,尽力克制住那种得而复失的哀痛,转身看向两鬓变白的余亮。“好久不见。听说这些年你发展得不错,恭喜了。”

余亮愣愣地点了点头,虽然楼京墨与无花一样面容已改,但他还是感觉得出来者恰是故人。这又匆忙转身进屋取来一个大木匣子,显然不曾忘了曾经说好的分红。“商海沉浮不易,多亏大师帮扶,我这一路才能走得更顺畅些。早年许诺先生的红利,还请一定要收下。”

“这些就够了。”楼京墨打开木匣子只取了几根金块,取回了相助余亮创业的本钱便也不再多要。“不必多劝,我没做过什么,多的拿了烫手。如果你想报答我,那就把这些年的事情,事无巨细地说出来就好。”

余亮犹豫着听话放下了木匣子,给两人煮了一壶茶,将这些年来的一切都和盘托出。

不知不觉之间,说了整整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