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而看向言不周,“小白脸,我大人有大量不和你计较了,你快滚吧。这无主的宅子,要你管什么闲事。”

言不周何尝看不出朱仁义气量小又有所依仗,可她绝对不能退一步,只因谁也说不准得了死而复生的福利,却不遵循签订的契约会如何。古话说如违此誓天打雷劈,她可不想试一试被雷劈。“我是这里的房主。当然不能让你们私拆民宅。”

言不周的话却引得朱仁义哈哈大笑起来。

“哎呦,你编个好理由啊!我也算遵纪守法,今天刚查过这里根本没有变更过持有人。”朱仁义说着还有些小得意,他做到了父亲说的要踩着底线做事。“你说是房主,正规的房契地契有吗?”

言不周反问到,“这位遵纪守法的郎君,如果我拿出了地契房契,你那么又怎么说?”

“只要你的拿出来,我立马掉头就走!”朱仁义心说他都特意去开封府查实过了,总不至于再遇邪门事,“如果你拿不出来,必须给我磕头道歉,谁让你耽误了我宝贵的时间。”

唰——,唰——

两道甩纸的声响过后,言不周从怀里取出房契与地契。两手各持一张,上面白纸黑字红章,把荒宅的产权与地权的所有人写得明明白白。

“朱衙内想来极有见识,一看便知契书真伪。我猜你必是听了错的消息,才会砸错了门。今天太阳也要落山了,何必为一场乌龙再僵持下去。”

朱仁义再度瞪大双眼,只见契约书上的日期写得明明白白,是在一个月前变更的。他犹是不信想要上前抢来契书细看,却被高明的话吓得哆嗦着转了身体。

高明正对着荒府大门,与朱仁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契书不同,他密切关注着庭院里会否有危险出现。

这一看就让高明双腿一软。“小郎君,你快看!他们来了,真的来了,一黑一白的影子刚刚从照壁后面飘过。这是惊动了黑白无常啊!”

朱仁义下意识地一歪头,只见言不周身后两丈远的宅子里,嗖的飘过一道白影,白影的一抹衣角瞬间没入照壁后方。

“啊——”朱仁义哪还有心情拆房子,拔腿带头先跑。此刻,他肥胖的身体竟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潜力,把高明都甩在了身后,先一步消失在了安肃门大街尽头。

朱衙内都跑了,刘牙人与胡三等一众人也都做鸟兽散去。

言不周转身看向引起一阵恐慌的宅子,大门静静敞开着,压根没有一丝奇怪的暗影。她都死过一回了,还接任一份管理妖魔鬼怪的工作,胆大地没再怕府内有什么古怪,而认为该谢谢刚才府中同僚的配合出声。

“我是新来的府尹,姓言,请问有哪位在当值吗?”

言不周跨过大门又绕过照壁,只见照壁后正对的仪门破损地残缺了半扇。穿过仪门可见庭院非常宽阔,却空空荡荡的没有一棵植物。左右各有一长排办公室却都门窗紧闭,有些明显砖墙残破了。

径直再往前走四五丈路,则来到了灰尘满布的大堂。一棵秃光了叶子的歪脖子树扎根在大堂外东侧,它看上去已经彻底断气活不了了。

与各地的县衙府衙大堂相似,妖籍衙门大堂的角落里也有几排木架子。

也许原来用来放置杀威棒、镣铐等物,但眼前却是只剩腐烂的几排空架子。环视一圈,唯有府尹升堂时所用的桌案与靠椅还未见腐烂痕迹。

言不周抬头看向高挂的匾额,大堂里最为不寻常处正在此。匾额上本该是明镜高悬四字,而此处的‘镜’是名副其实以铜镜镶嵌匾额——明○高悬。这面铜镜看起来平平无奇,却是不知有何作用。

少女的声音忽而凭空响起:“我知道,我知道。它可以用来处置犯罪的妖怪。”

言不周猛地伸出右手,向突显声响出凌空一抓,将一枚凉凉的白色棋子捏在了指间。

下一刻,她见右手竟是穿透了一位少女的脸颊,少女身着白衫却为虚像,正鼓起了腮帮子双眼泛泪。

“疼!疼!大人轻点,你捏疼我了。”白衣少女的话音一落,她的虚凝身影即刻散去。

言不周指间夹住的白色棋子居然自发扭动起来。她刚想说哪有用什么大力,却见白色棋子上隐隐有一个凹痕,而白棋在扭身中其上的凹痕恢复如初了,棋子再次化成了白衣少女。

“阿白,早就提醒你注意别用飘的。”

此时,大堂外响起了一串急促的脚步声,便有一位黑衣少年匆匆入堂,他双手捧着一本极薄的册子,见到言不周就弯腰行了一礼。“还请大人莫要怪罪阿白,她尚不熟于走路,今后我定会让她多加练习。”

言不周接过少年手中的薄册子,认真打量眼前一黑一白的两道虚影,看着都是十五六岁的年纪。少年眉清目秀而较为稳重,少女有些包子脸而有些跳脱。他们应该就是高明与朱仁义适才瞎嚷嚷的黑白无常,乍一看如此黑白搭配同时出现,还真能够糊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