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大姐,你看我们绝非昧着良心做事的牙人。自打三年前月先生一病不起,你家入不敷出只得将这块田产托于牙行卖了。行里也知晓你家的情况,和朱员外磨碎了嘴皮子,请他同意再低价将房子租给你们父女,免得你父亲拖着病体连个落脚处都没有。”
“虽然此处不是在成都府城里,但你打听一下府城近郊的房租,如同这般大的房子谁会以五百钱一月的低价出租?这一租还是三年,朱员外足够仁义了,没有嫌弃你父亲病逝于此,还允了停灵与让你处理后事的时间。”
“现在朱员外要收回这块地另作他用,真的不能让你在继续住下去了。不是我们欺负你年纪小,家里没能主事的大人就来赶你出门,而是根据白纸黑字的契约,租约早在一个月前到期了,你总不能赖着不走吧?”
“仁义是仁义,生意是生意。官家开办的此慈幼局还有年龄限制,我也不妨多嘴给你直一条明路,城里多是打工的机会。给酒楼洗盘子、为大户人家做针线活,这些都可以一一试过来。只要你肯吃苦总能找到一条活下去的路,你看我说的没错吧?”
“现在月先生的丧事也办完了,也已经超了朱员外最后宽限的日期。朱员外说了你要是再不搬走,明天过后就不是让我们来说项了!”
月枕石听着这些语速极快的话,她缓缓地点了点头,大概懂了两位庄宅牙人的来意。一连串的软硬兼施总结起就来一句——小孩,请你不要做老赖,租期早过了必须尽快搬家走人。
“我懂了,明天就搬走。”
月枕石对于这栋木屋没有任何留恋,她坚持留在城郊之地又能得什么好,至多是采些野果果腹,但又怎么以瘦弱之躯去对抗朱员外请来的强制驱赶队?
关键是依照原身的记忆,屋子早就卖给了他人,而租约也早就到期,更不提她付不出更多租金,总不能将别人帮忙的情分视作理所当然的本分。
目前,月枕石只剩最后二十二枚钱,她必须尽快找到养活自己的工作。因为根本没有时间让她坐吃山空,这二十二枚钱都不够一天在外的房租。
正如两位庄宅牙人所言,成都府总比郊外山野之地有更多的挣钱机会。只要是合适的工作,她都要厚着脸皮去尝试一番才行。
月枕石尽力模仿了原身的口音说到,“明天,刘牙人来收房时能否受累捎我一程?如果靠走的,也不知何时才能到府城。”
刘牙人闻言想也不想就答应下来,既然月枕石答应了搬走,那么明早她总要再来一次郊外收走钥匙。“完全没问题,你看有什么要一并带走的,刚好能放在驴车上一并托走。”
成牙人还想到了月枕石的临时住宿问题,“依照常规,慈幼局不接纳七岁以上的孩童,但你可以尽力去试一试,求其应允你暂住几天。虽然城里能做的活多,但是各处的租金不便宜,如果你找的工作不包吃包住,像你这般的情况租一个单间负担太重了,一时半刻可能找不到合适的地方住。”
成牙人不亏是专业搞房产租赁的,对于市场行情算是了如指掌,“我再给你支一招,说一句坏庄宅租铺行情的话,实在不行,你可以去道观寺庙求一处便宜的铺位。慢慢来,生活总能好起来。”
两位牙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似是手里还攥着好几笔动辄上千贯的生意,赶着驴车扬起一串尘土就远去了。
月枕石远望着驴车扬起的尘土,抬头又见不染前纤尘的蓝天,再是打开了刘牙人送来的那提纸包,看到了里面的五只馒头。
她稍稍一愣就想明白了刚才成牙人所说的忌讳是什么意思。在赵祯继位之后,民间为了避讳祯字改蒸饼的称呼为炊饼,而此时饼类还不是圆扁扁家族的固有称呼,它的范围非常广,正如馒头也在其中。
“书上所写果然不差,宋朝吃食的名称不与后世同,馒头做饼是常事。”
月枕石必须夸赞这五只炊饼来的正是时候,她才不会将其视为嗟来之食,有了它们才解决了家无余粮的燃眉之急,刚好是今明两天的伙食。
此时,她真不觉得炊饼就清水的组合口感有多寡淡。从另一个角度来看,炊饼的面粉够天然,没有可能添加过氧化苯甲酰增白剂,清水的水质也足够过关,不会掺杂了工业排污废料。
吃了一顿纯天然的食物,此身不大的胃口被填了七分饱,也该想一想将来的路。
虽然月枕石正面被扫地出门又不知去哪里落脚的窘境,但是那两位牙人还真不是刻薄到唯利是图。月铮也曾对原身说过多亏人情高义,这三年来他们父女二人才可以有一处度日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