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那也叫发粮食,陶狗官当乡亲们都是畜生不成。”一个黑脸吐了一口吐沫,满脸的嘲讽,狠狠地跺了跺腿,“前天俺好不容易排上了,但拿到手的那个粮食只有一小碗不说,那个米根本就是发霉的。不吃兴许还能活两天,吃了今天就去见阎王爷了。”

“就是,就是,不只是俺们这里,听河那头的老头说不只一个陶狗官,他们那里也都拿了发霉的米面。有三户人吃了之后,没有多久就一蹬腿死了,听说还有两个三四岁大的小娃子,真是造孽啊!”

“西河村也一样——”

“坡全村好像也有好几户办丧事的。”

“还有以前常看到的大麻脸,也是进气多出气少了……”

被称作张老大的青年人,年纪其实不大也就二十开外,他坐在草屋的中间听着这群人抱怨,眼中却闪过了一丝异样的光芒。这里没有人比他清楚,做官的究竟是怎么回事。说起来他曾经也算是半个衙门中人。

少时家境尚好、父母健在的时候,他读过一点书,后来做了一个捕快,却因为冒犯了上官被革职,之后就去参军了。但是张老大不是一个遵纪守法的人,当然明朝能让他心悦诚服的将领也没有在那个时候出现,后来倒卖军中物资被发现,他又被上头的人做了充当全责的替罪羔羊,差点就被杀了,好在有人刀下留情、放他一马,在挨了几乎要了小命的一百军棍后,他又变回白身一枚,流转民间。

张老大没有对这群人的唠叨做任何的反应,这些年他见过的流民海了去了,走到陕西甘肃边界的地方落脚,与他一开始的想去的地方并不一致。因为早前皇上发出了召回流民的诏书打断了他的行程,圣旨说让那些失去土地的人回到原籍种地,拿的还是藩王手中的良田,所以原先与他同行的人就离开了,但这根本没有让张老大动心。张老大也不想做一个农民,就向其他的地方出发了。

张老大想得明白,在这个年头,种地的人要看老天爷的眼色,更不要说官府的层层盘剥。所以本本分分做人根本没有出路。本来以为自己有点小权力能混日子,可惜事与愿违,他似乎注定做不了一个得过且过的人。

那么,他到底应该做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俺听家中的祖辈说,这日子与那个时候的就要差不多了。”这个时候一个贼眉鼠眼的人压低了声音说,“都说以前蒙古人管着俺们的时候,不把汉人当人看,眼下的情况也是近了。”

张老大忽然脑中一动,蒙古人说的就是元朝的时候,一般百姓的日子确实难熬,因为那时的汉人不算是百姓,而更多像是奴隶,改变了这一切的就是那个同样草莽出生的太祖皇帝。

这时,虽然年轻但早就尝尽了人间冷暖,看透了官场黑暗,更是明白做一个平头百姓只能被人鱼肉的张老大,心中豁然悟了,既然天不容我,何不捅破天去。历朝历代不都是那样,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不如造反去。

这年是咸元元年,张献忠才二十开头,与历史上的他前半生的境遇相同,过的是小人物在黑暗年代生存不易的生活。

朱由检也想过事先盯住这些记忆中的造反猛人,可惜阴差阳错间,张献忠没有回到原籍,反而朝着另一处进发。

却在这个夏日,他萌生了一个石破惊天的念头,从此之后,他的命运转了一个大弯,朝着那条尸体成堆、白骨皑皑的方向一奔而去。

☆、第六十八章

身在京城的朱由检,等到那些官员谎报赈灾粮食,以次充好将那些陈年发霉的粮食发给灾民,从而导致灾民致死的消息时,那几个县衙的县令已经被冲进官府的暴民给杀了,同时他们还将整个粮仓抢劫了一空。就算是后来调集了周边的军人镇压了这场暴乱,但是已经造成了极度恶劣的影响。

“那几个知县的家人也都被杀了?”朱由检问温体仁,眼下马上就要入秋了,虽然已经可以估计今年的收成有问题,知县的恶劣行为导致了多户百姓的无辜死亡,但是人没有到啃食树皮的地步,更加不是家家户户都要走投无路的时刻,这个时候出现了□□绝对不正常,按理来说起码要经过一年的束手无策以及朝廷又施加更大的重压后,百姓才会萌生反义。

温体仁蹙眉说出了其中的隐患,“那几个衙门都被抢了,几个知县的家人都没有被留下活口。臣以为这里面应该是有人在挑拨是非。据闻几个月前有一群流到了那里,他们在陶县令管辖的地方住了下来,不过户籍都还没有来得及申办。而今看来,不是他们人多来不及申办,可能根本没有想过要安家落户。有些流民已经不愿意在耕地劳作,反而都干起了乞讨或者抢劫的勾当。卫所军士到县衙的时候,那群流民已经逃走了,这件事情里面八成有他们的身影。若非有人唆使,那群农民也做不出胆敢抢劫县衙粮仓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