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体仁心中的腹诽不断,嘴上却没有停下来,“此事事关藩王,不能不慎重,而臣以为,福王已经自缢,现在更加重要的是后事的处理。皇上也要借此事示警于天下藩王,切莫坏了祖制。”
朱由检眼神扫过了温体仁,这位真是如同史书上说的一般,对于上意的把握很敏锐。虽然人不一定是个正直的人,可是政治这个东西,不需要太多的正义。
“朕有说过要大兴牢狱吗?”朱由检像是好奇地看着大家,然后柔和地说,“好了,各位卿家虽然意见上有分歧,但朕明白大家的意思,谋反之事不能姑息,可查起来也要慎重。福王在洛阳也有很长的日子了,目前而言,他临死之前把事情交代在了遗书里。说是惊闻京中圣上有病灾之事,心起恶念,妄图北上称王,需要铲除一切干扰的因素。朕一不小心就被当做了挡路石,这也是无妄之灾啊。”
下头的大臣看着皇上的表情温和,一点也不像是遇见了杀人仇敌那样,心中也一瞬间琢磨不定皇上要做什么。
难为毕自严这个大叔,低着脑袋绷住一张脸,做官到了他的位置上,才终于明白那句话,什么叫做‘人知道的太多,就希望自己还是不知道的好’。他可不希望有人把注意打到自己的身上来,打听里面的内幕,别人不知道的事你知道了,惹人眼红。这时,毕自严瞄了一眼对过的雨化田,那位应该也是知道的吧。锦衣卫办的案子,他们的老大怎么可能不知道。但是人家端是一脸的云淡风轻,像是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
“不过,朕也很好奇,祖制规定了《宗藩条例》,里面也说了藩王不能与官府结交,也不能从事士农工商的活动。就是出城游玩,也有人记录在册。那么谁手眼通天,帮着福王联系上了铸造兵器的人,又是谁谋划了流民的暴动?”
钱谦益听了这话,在心中想,难道皇上也怀疑魏忠贤,但是苦于没有证据,希望他们可以帮着找到证据。要是把这事给办成了,还能不得皇上的信赖吗。
朱由检说了这话,却没有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好了,这事就先查着,大家也不要人心惶惶。相信宗藩都是支持朕的,像是福王那样有着贪婪之心的人还是在少数,你们说是不是啊?”
“皇上圣明!”大臣们能说什么呢,您说自家的远亲们是好的,我们能否认吗。
毕自严跟着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在心中不住叹息,你们都太天真!皇上今儿的问话,你们都认了,说那些宗室是好的,而等到明日问他们要钱的时候,哪个不肯给,不就是罪同福王论吗。
下了朝会,朱由检不是回去睡回笼觉,而是要去上课。明代的皇帝从还是太子的时候,就要每天去上课,虽说是学习读书、写字,但要求可不一般,不求倒背如流,但求能够结合实际,言之有物,通晓天下朝政。可惜到了明朝后期,受过太子教育,并且好好念书的人就没有几个,朱由校没有,朱由检原来更加没有。
说来,明代的皇帝也是逃不了学习任务的,还要去听经筵与日讲。
所谓经筵,一般来说选在春暖花开或秋高气爽的时候,正是学习讨论的好时节里,我们就不用辜负了好天气,去上课吧。这段时间里,每个月逢二开经筵,在文华殿进行,一群大臣参加。大家都开始谈古论今,说说那些以前的皇帝都栽在了哪些坑里头,要引以为鉴。当然啦,这些人的政见很可能不一样,这样一来,就会拐弯抹角地讽刺对方,或者辩论开去。如此就形成了定制,每月讲三次。当然,上有祖制,下有对策,皇帝也能用各种借口逃学,比如朱由校他的逃课经验就丰富。
再说日讲,自然就是每天都要去上课。在规矩礼仪上没有经筵考究,一般是六七个人轮流着讲学。大多情况下,老师的人选是从与皇上玩在一起的近臣中选出的,有的人讲传统书目例如四书五经,也有人谈谈现在发生的事情可以采用什么办法解决,但都是帝王之学。
朱由检虽然明知学习辛苦,可他很清楚自己缺少的是什么。对于古代人的东西,一个后世之人就算是沉下心学习过,在理解上也总有着偏差,做不到深刻的认知。在看奏折的时候,就遇到了一样的困难,所以让朱由检才下旨,以后凡是呈上来的奏折要言之有物,不要在里面掺杂那些夸夸其谈。即便如此,奏折上的行文也体现出了每个不同官员的心理活动,字里行间中的学问一点也不少。都说文如其人,正是此意。
虽然在认识了吴无玥之后,朱由检就请他帮忙恶补了不少这方面的知识,但是吴无玥的秉性古怪,奉行的不是儒家之学,反而近乎道学,还带着法家的影子,所以从他身上学来的东西,还不够全面。是以朱由检在登基后不久,就重启了日讲与经筵,文震孟、徐光启、毕自严都在讲学的老师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