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弥……”
迎合的唇突然撤离,他看着自己的爱人踉踉跄跄退开几步,深深看进自己的眼睛,然后转身离开。
他背靠着墙壁,没有动弹。
他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也知道接下来会看到些什么,却一点也不想知道马上会发生些什么。他知道等一下的晚宴上会上演怎么样的戏码:六道骸那家伙带来了法国分部刚刚培育出的新品种玫瑰,狱寺隼人和山本武一定会因为哪一道不合口味的意式菜品争执起来——尽管所有人都已经在意大利呆了差不多十年,但话题最终还是会转向当初泽田奈奈手下美味的天妇罗和山本家的寿司。没有reborn的欺负,但蓝波还是会因为狱寺隼人的某句讽刺而委委屈屈的哭泣起来、并被短暂允许蹭在纲吉的身边,而今天,身为同盟家族的迪诺·加百罗涅大概也会来做客,并且很可能会因为一头撞在瓦列安暴君的身上而引起新一轮轰轰烈烈的斗殴和纠纷。
他们都模模糊糊的察觉到未知和不安,但却全都因为尊重纲吉的意愿而把那些情绪埋在心底。他们用自己的方式安慰着难得展露出脆弱的爱人,发誓一生站在他的背后、成为他手里斩断荆棘的剑,永不叛离。
他向后靠着墙壁,扬起头颅,透过积淀着古旧岁月的古堡,注视着永恒澄澈而包容的天空。
纲吉……
左脚死死的踩在油门上,他在急速飚过路口的时候猛打方向盘,让车子在vongo总部前一个漂亮的甩尾,终于停了下来。
该死……
来不及等车子彻底停稳他就一把拽开了车门,没有搭理那些迎上前来行礼和接管车辆的下层人员,他按了按漆黑的帽檐,一边平稳住自己的心境和面部表情,一边迈开步子往总部里走。
本来还没有多么在意,以为那个笨蛋学生是在vongo事务的处理上犯了什么难以启齿的错误——虽然这几乎没有可能但是就那时的情势来看大概这就是最符合逻辑的解释了,——而那家伙也根本没有掩饰自己的困惑、焦躁和不安,然后,他想着也许让纲吉顺应自己的心思处理可能会更轻易的解决问题,于是虽然不大情愿但还是没有怨言的去了俄罗斯——那一夜的狂热可不算是表达“怨言”的一部分。然后,再然后,他却发现事情有些不大对头。
鬼畜杀手稳稳的穿过客厅,在楼梯口碰见了抱着一摞文件震惊的瞪大眼睛的巴吉尔,他不耐烦的三言两语打发走了自己在门外顾问的部下,得到了“泽田殿下正在办公室里处理文件”的消息。
当他在俄罗斯强忍住所有不悦的情绪和那些愚蠢至极的军火商们虚与委蛇,在好不容易处理完那一大堆事情、却发现从总部还是接二连三的传来命令的时候,就察觉到有什么预料之外的事情确实要发生了。
——没有谁比他更了解那个笨蛋学生的骄傲,竟然用这种拙劣的方式也要把他留在俄罗斯不想让他回来,那就一定是什么就连他也无法处理、而且会让他承担一定后果和打击的事情。
笨蛋……
男人微微挑了挑唇角,放任自己流露出那么一丝温情,三两步踏上走廊。
有什么事情是他所不能接受的呢?而身为vongo的十代首领,竟然胆敢把那样的情绪外放到几乎所有亲近的人都能察觉的地步,还真是不够格啊。所有的事情一起来承担就是了,还以为自己已经把意愿表达的足够清楚了,哼……这样看来,还是得让你接受点惩罚才行。
心脏在胸腔里聒噪着跳动,血管里血液在呼啸着奔腾。不知道有多久没有体会到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了,哼。他不屑一顾的抿了抿嘴唇,拼命把从喉管里翻涌上来的恐惧压下,在自己最熟悉不过的门前停住脚步,抬手敲了敲门。
没有人应答,——睡着了,又一次?男人逼迫自己露出一点笑容,按下门把:
“纲——”
什么都没有。
傍晚的夕阳留下一点点余晖,几不可见的灰尘在空气里雀跃起舞。房间里没有开灯,昏昏沉沉但却偏又纤尘可见。凌乱的文件散放的桌面上,没有来得及盖上的钢笔摔在一边。而vongo十代目从不离身的冰蓝色指环,在这末日的余光下反射出死气沉沉的光影。
不。
他不知道自己在门口僵硬着呆立了多久,直到缺乏氧气的肺部尖叫着提出抗议他才意识到自己自始至终屏住了呼吸。大脑在惊人的胀痛里嗡嗡作响,他的气管好像被刀片塞满,每一次吞咽都带来撕心裂肺的痛苦。
不。
reborn松开了始终紧握着门把的手,意料之外的踉跄了一下,——奇怪,他的膝盖竟然无法支撑住自己的体重。但他没有理会。只是挣扎着走到空无一人的办公桌边,转过了散发着昏暗光芒的电脑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