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食死徒崛起壮大,那些恶性事故也从地下转到了明面上。直到你的死亡——准确来说,是身体被毁——他们就一起销声匿迹了。有些人坐了牢;但更多的人宣称他们被你蛊惑、被你威胁,他们是无法反抗的……因此他们逃脱了惩罚。
“你瞧,你想要向更广阔的范围施加影响力,就需要吸收更多的人来支持你。你利用他们的魔法力量,利用他们的家族财富,利用他们的亲戚朋友……总而言之,利用任何能为你所用的东西。你就擅长这个,并且丝毫不关心他们可能需要面对的后果。
“然而,与此同时,他们也在利用你。某些人确实有些潜伏在心底的恶意,但他们平时并不敢表现出来;然而,顶着你给他们的名号,他们就放纵自己,开始为所欲为了。甚至到失败后,他们还能把所有罪过都推到你身上,宣称自己仍旧是清白无辜的,心安理得地不负任何责任。
“所以,你和食死徒之间的关系,既不是你宣称的朋友,也不是彻头彻尾的主仆;本质上,你们相互利用,各取所需,差别只是多寡而已。这也能解释,为什么你被死咒反弹后,几乎没有食死徒去寻找你。”
话声落下后,伏地魔沉默了一会儿。“精彩至极的演讲。”他说,没有被戳破的恼羞成怒,还虚虚地鼓了两下掌,“可你是否意识到,如果相互利用是真的,那也就无所谓‘我抛弃食死徒’了。”
邓布利多轻轻摇头。“我刚才已经说过,差别在于多寡。虽然我十分不愿意承认,但你确实比他们都更强大。这让你在这种关系里牢牢占据主导地位——典型的例子,彼得。他罪有应得,我乐意看到他被绳之于法;但他是被你抛出来的,意味着你也能对其他食死徒这么做。”
“哦?”伏地魔语气上扬,似乎在挑眉,“难道你现在正真心实意地替其他食死徒的未来担心吗?这倒是件新鲜事。”
邓布利多再次摇头。“我只是想说明,这种脆弱的联系一旦断开,他们会比你面对更大的风险。事实上我更怀疑,你最想做的事是通过彼得杀鸡儆猴。”
伏地魔点了点头,很随便的样子。“好,我抛弃了食死徒,食死徒名存实亡,而且他们还得担心我送他们去阿兹卡班……”他像在发笑,“那傀儡又是怎么个说法?”
“我不得不注意到,迄今为止,你那些骑士里,除了一个理应早就死在阿兹卡班的食死徒,其他十个都是越狱而出的。”邓布利多道,“你教导他们魔法,帮助他们改头换面,允许他们用新身份生活……如此费工夫不符合你一贯的风格,除非你认为这么做会得到更高的回报——”他语气更低了些,“他们没有其他选择,只能向你献上绝对的忠诚。这也是你说‘只有傻瓜才谈论背叛’的原因。”
要么忠诚,要么被抛弃……后者很可能意味着死。
这次,伏地魔沉默了更长的时间。“所以在你的词典里,忠诚等同于傀儡?”他毫无感情地问。
邓布利多注视着那张重新隐进阴影的脸孔。“一般情况下,当然不。”他轻声道,略带悲哀,“但如果一个人允许另一个人对自己的灵魂做点什么,我恐怕他之后都无法反抗了。”说到这里时,他的目光又落到伏地魔的左手袖口。
伏地魔察觉到了。他抖了抖手腕,让整只苍白修长的手都暴露出来。在金质戒托的映衬下,黑色菱形宝石显得尤其不起眼。“难道你还能知道这个?”他问,又自己回答:“根本不可能,你只是瞎猜。”
邓布利多仿佛没听见,他一直凝视着那颗宝石。“它并不能真的令人起死回生,对吧?”
“说实话,我不知道。毕竟我和你不一样,没什么想要复活的人。”伏地魔的回答里带上了毫不掩饰的恶意,“而且,你想复活的人还不见得想见你。”
邓布利多没有说话。他的表情从未像现在一样,坚硬得像块磐石。
一直没有挪动的伏地魔却往前迈了两步,仿佛空气中存在无形的阶梯。“一个大发善心的提醒,邓布利多——”他低语,忽而变得几近温柔,“在你把今天的事告诉别人之前,先考虑下你自己曾做过的事。虽然事实已经不太中听,但我保证,如果从我嘴里说出来,只会更加恶毒。”
话音刚落,他猛地一摆左手,那些苍白的手臂便纷纷缩回水里,发出的动静比出现时还大些。“如果你觉得这建议有用,我希望得到的回报是,我再也不会在这儿看见你。”
伏地魔留下这句就飞走了,四周顿时恢复寂静,只有地面残留的大滩斑驳泥印昭示着刚才发生过什么。邓布利多孤零零地站在白光下,像不堪重负似的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