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血管里沉睡的猛兽苏醒了,跃跃欲试地嗅着空气。

夏尔突然动了。他往维克托方向走了两步,一口亲在对方的薄唇上,然后又退开半步。他这动作很快,绝对不超过两秒钟。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维克托终于开口,同时舔了舔唇。

“我只知道不能让你把你想做的先做了。”夏尔轻微耸肩,“坐以待毙不是我的风格。”

“那我必须得承认,我特别欣赏你这种风格。”维克托这么说。但这话还没说完时,他就已经采取了行动——

他一手揽着夏尔的腰,一手按在夏尔后脑勺上,几乎凶狠地吻了上去。

第66章

半个小时后,一辆挂着厚厚车帘的马车驶过两边都是雪堆的街道,朝着葛朗台家的方向笃笃而去。

里头坐的正是夏尔。他身体微微前倾,一手拄在膝盖上,一手支在颊侧。从他几乎一动不动的姿势以及落在虚空某点的目光中都可以看出,他已经陷入了某种沉思。

王室沙龙,与其说是某种聚会,不如说是角逐更准确。

世袭贵族,从亲王到伯爵,血缘关系复杂到让人不想弄懂;高官政客,从部长会议主席到战争大臣,没有哪一个职位不是走马灯一般地换人的;而新兴资本家,从维克托到米歇尔,就算没有政治诉求、或者此类愿望淡薄也必须给自己加一个——不然分分钟被对家恁死!

不夸张地形容,贵圈真乱!

更糟糕的是,国内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国外还有人来搅合——在滑铁卢战役大败之后,不论是国王还是内阁,在制定方针政策的时候都必须考虑到某些外国人的想法,比如说奥地利的梅特涅。

这位梅特涅先生是奥地利帝国的外交大臣,已经获得了亲王头衔。最令他闻名的事迹不是在战争局势紧张时和拿破仑吵架也不是曾经做过外交人质,而是成功主持召开了维也纳会议;后者成为他外交手腕成功的铁证。

法国在这次会议里是战败国,发言权显然有限。而其他四国,奥地利、俄国、普鲁士、英国的地位相对有利。而除了英国之外,其他三国都持保守主义倾向。因为他们认为,革命正是欧洲动乱的源头;只要把国际秩序恢复到法国大革命以前,世界就和平了。

梅特涅正是这种观点的坚定支持者之一。他特别不希望看到的就是,法国会再次出现之前的事情,所以对自由思潮绝对抵制。

“你可以想想,梅特涅知道国王身边都是怎么样的人时会有什么想法。根本不需要都是我们的人;只要不支持保王党,那就是他必须拔除的对象。”维克托这么告诉夏尔。“不客气地说,我想我已经上了他的黑名单了。”

夏尔对此只有两个感想:第一,活该你高调;第二,有人管太多!

都不用有什么详尽的历史知识,只要了解现在的形势,就知道奥地利正在走下坡路,是个外强中干的典型。换句话来说,梅特涅看着挺厉害,但那是他成功在别国面前营造了一个强国印象的原因,真要动手是绝对没希望的。

只可惜路易十八不那么想。国王陛下只想安安稳稳地坐自己的宝座,什么冲突都不想看到。所以,如果梅特涅提出抗议,哪怕只是口头的,路易十八很有可能就屈服了。

“从签订巴黎条约开始,他们有书信往来好些年了,”维克托对此表示,“我们不能阻止。”

得,这意思就是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梅特涅给他们添麻烦、却又什么都不能做吗?

不管如何,这就是现在的大前提。在这个前提之下,再给参加会议的人们分类就容易得多了——

一心一意保王的,相比于国王更关心自身利益的(偏资产共和),以及中立派和墙头草派,还有就是两个极端——宗教狂热者和自由主义者。

这其中,前面两种人数最多,谁也看不顺眼谁;中间两种相对少些,不过基本不影响局势;最后两种最少,但能带来的麻烦最大。

作为一个货真价实的工科出身,夏尔对历史细节的了解相当有限,所以没法在这方面提出什么具体的可行性建议。但这并不意味着他认为这件事没有办法解决;相反地,他觉得他的确能做出点实际的努力。

对平头老百姓来说,是国王宝座上坐的是谁重要,还是自家饭桌上能端出什么菜色更重要?只要他们能让更多的人生活水平提高,那民意支持不就妥妥儿上去了?再准备好资金、装备、军队,什么舆论媒体都要靠边站好吗?

这时候就该借用一句名言——枪杆子里头出政权!

维克托对夏尔的这种论点沉默了两秒钟。“你还真是直接。”然后他这么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