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什么言笑晏晏都是假象!不过夏尔没心情也没能力做那个中间商,只表现得自己完全没听出这种暗中的交锋——反正他要的只是表面效果,私底下这两人怎么不对付让他们自己解决去!

这情况持续了一阵子,然后斐迪南首先不耐烦了。他偏头对夏尔示意,后者即刻心知肚明:“我还有点事情,请允许我暂时告退一小会儿。”

纪尧姆一看就明白,儿子这是要去和斐迪南签订正式的合同。这件事他们父子俩之前已经合计过不止一次,他相信夏尔能胜任,当然没有异议。

维克托也没反对,但脸上笑容深了一些。

他现在大致明白了奥尔良公爵让儿子斐迪南经手这件事的意图,斐迪南也肯定知道,所以对他出现在这里(暗示着试图与夏尔交好)有些抵触——公爵要的是做事的人,这个人当然最好只听一个人的话。但如果夏尔真入了公爵门下,对他来说,吸引力就降低不少——准确来说,会变得很不方便(任何人和事和政治牵涉过深都会不方便),而他讨厌麻烦。

这样可就不好玩了呢……

十分钟后。

在纪尧姆特意准备的会议室里,夏尔拿到了一式三份的协议书里归他的这份。签约双方人手一份,还有一份要放在公证人那里。这没有问题,但当他浏览协议书内容的时候,一眼就注意到了最大的关键——

约定五年,每年……一万五千桶?

夏尔震惊了。这不可能!他打听过之前的份额,最高不过一年一万两千桶;现在这数目瞬间飙升百分之二十五,为什么?

第14章

斐迪南并没有率先表态,而是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夏尔的反应。但从夏尔脸上还真看不出什么……他不由得有些惊异。

如果说夏尔之前是在众人面前硬撑着面子的话,现在这种在场人数一只手数得过来的情况,难道还会是硬撑?而如果不是,就是父亲眼光真的足够好,一下子就挑中了一个万中无一的好人选?

夏尔一时间也没吭声,他在飞速思考公爵这么做的用意。

第一种可能,是军队需求上涨(概率不太高);第二种可能,则是某种他不知道目的的试探(可能性相对更高)。反正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第三种——公爵在合约上写了个夸大的数字,只是为了吓唬他——那可就太寒碜了,不符合公爵的地位。

“五年,一万五千桶,每桶订购价在一百八十法郎到二百二十法郎之间,具体数额根据当年市场价格浮动以及酒的质量来定,”夏尔重复了合约里的几个关键点。“年初交出四分之三,也就是一万一千二百五十桶;六月时,再交出剩下的四分之一?”

“没错。”斐迪南点头。他脸上一如既往地毫无表情,但心里已经开始对夏尔有点刮目相看了:这种淡定的反应,是确实胸有成竹吗?

夏尔的注意力暂时不在斐迪南的反应上。

虽然这合约的数目超出了他的估计,但给出的收购价真是相当厚道——要知道,两百法郎一桶已经是批量成交时的最高价,而公爵甚至开到了二百二十法郎;就算是最低的一百八十法郎,价格也绝对不低。然后,公爵付的钱来自国库军饷,收购价再高也不存在拿不出金子的情况。

换句话来说,只要能吃下去这单生意,无论是谁都会赚;在保证质量的前提下,如果能用足够的低价从葡萄园主手里收到酒,那利润就会翻倍增长——这正是众人挤破头都想要签下军队的葡萄酒特供商的原因。

夏尔很快衡量了一下之前拟定的对策,觉得这个风险值得一冒。反正现在打退堂鼓也已经太晚了,不如放手一搏;只要他们做得好,原本的四分胜算能提高到六七分——这已经足够,没什么投资能保证毫无风险、百分百赚钱。“这样,我没问题了。”他说,然后望了望在场的两位公证人。

夏尔都点了头,斐迪南更不可能冒着破坏信誉的风险说自己还要再考虑,毕竟这整张合约都是他这方拿出来的。所以他痛快地脱下了戴着的家族印章戒指,蘸了印泥,依次盖上落款;夏尔则是签名,丝毫没有犹豫。

前后加起来还没花十五分钟,丝毫不见通常谈判桌上的口水大战,两个公证人就亲眼见证了一单价值三百万法郎左右的大生意签订成功,不由得面面相觑了一秒。但当事人双方都没说什么,他们更不可能发表自己的意见,只依次签上了自己的章。

“第一批订金五十万法郎,将在年底交付。”斐迪南先从圆桌边站起来,主动向夏尔伸出了右手。“期待你的好消息。预祝我们合作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