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再想到上次回到日本时,家里人骗着他去参加了一场相亲——那种愉快的感觉不见了,胃里顿时沉重得和灌了铅似的。他和不二的关系……父亲母亲还有可能说服,爷爷要怎么办?那样传统的老人,从他高中毕业时(正好符合日本法定结婚年龄)就开始督促他找孙媳妇,大学时以学业推脱掉了,如今已经拖了五六年,老人再也忍不住了,才会有那种事情发生……
手冢觉得很愧疚。他是家里的独子,爷爷那么着急也无可厚非。但是他真的没有办法放开那只手,还有那么温暖的笑容。他们之间没有表白,就那么自然而然地走到一起,手冢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也许国中时就开始了吧,习惯了那么近的距离,一回头就能看到那样的笑容,触手可及。
下一次父母亲再也别想骗他出去了,无论是买东西还是散步,什么借口都不行,手冢在心里下了决定。虽然很对不起一手养大他的爷爷,但是他必须这么做。
电梯叮地一声打开了。手冢走了出去,穿过走廊,在打开自己的房间门前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这才进去。房间的窗户打开着,一个淡栗色头发的人正站在那里,似乎在看风景。听到门的声音,他回过头来,一脸和煦的笑容,和一个月前一模一样:“呐,手冢,回来了?”
不二叫他的时候,总喜欢在名字之前加上那个特有的语气助词,带着一点点挑高的尾音,听得人心里一片柔软。手冢顿了顿,然后快步走过去,伸手把人抱在怀里。他在温布尔登打比赛,不二在约克拍摄报道用的图片,这次肯定又是赶着做完了过来的。手冢把头埋在不二的脖颈间,呼吸着那种特有的气息,感觉刚刚运动过度的肌肉全部都放松了下来。“那些罗马的古城墙怎么样了?好看吗?”
在他怀里的人闷笑出声。“请允许我纠正你一下——事实上,那些古城墙有相当一部分是丹麦人建的。顺带一提,你这样子很像是和那些石块吃醋呐~~”
手冢从喉咙里发出一些自己都听不清楚的音节。他也不想反驳那些暗藏的取笑,反正不二一向以挑战他变脸为乐,如果他总是那么介意的话,早就被气死不知道多少回了。好一会儿他才放开不二,站直身体,眼睛开始在房间里打转:“这次离截稿日还有多久?我可能要在伦敦多呆两天,教练要带我去拜访几位网球界的前辈……你的行李箱怎么还放着,没整理吗?”
“……我晚上的飞机。”
手冢挑起了眉毛,语气有点失落。“这么赶吗?那下次见面……”
“实际上,我有话想和你说。”不二打断他的话。他很少这么做,但是如果现在不说,那些酝酿了很久的话,他怕他再一次说不出口。
“什么?”手冢回头看他,落日的余光映红了天空,也把窗边的人身上镀了层金,不二看起来就像微笑的天使。
然后天使开口说:“呐,手冢,我们分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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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月末。
日本东京,傍晚五点半。
刚从网球场上结束训练的手冢国光一身汗水。他走到场边,放下球拍,随手捞起一条毛巾在脸上胡乱擦了几下。就在不到一个月以前,越前又一次在澳网上击败了他。想到曾经一个学校的后辈在拿起奖杯时脸上闪过的无趣神色,手冢皱了皱眉。越前还毫不客气地指出他半年以来状态极差,虽然话说得很刺耳,但是他不得不承认越前的目光很敏锐。
一直黑暗的黑色镜面手机突然亮了。手冢国光收回了伸向矿泉水的手,转而接了电话。
“是我,大石。”他的另一只手继续擦着头发,心想等下还是稍微冲一下再回家。然而电话那头大石的声音几乎是语无伦次了,手冢皱了皱眉,不知道怎么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冷静点,你出什么事了?”
“不、不是我……”大石总算能组织出语言,他接下来的话让手冢的动作僵在半空中。“是……不、不二……”
“不二怎么了?”手冢有点焦急地问。他和不二已经有大半年没联系了。
“……被人发现晕倒了……现在在医院……医生说是不明原因的深度昏迷……”大石的声音几乎带着哭腔了。
手冢感觉到他自己被那最后几个字震得钉在原地。“……等等,你说什么?”他不敢置信地问。
“就是植物人……身上没有伤口……但是怎么叫都不叫不醒了……”大石似乎真的哭了。
手冢感觉眼前冒出一片白光。这消息来得这么突然,以至于他连他那个极度轻薄的商务手机都快拿不住。他似乎是呆了几秒,然后听见自己的声音机械地说:“告诉我哪家医院,大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