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等待染发膏生效的时间,都彭掏出了折叠椅,支使一期一振升起篝火,然后,派他去林子里抓野味,说是打算烧烤一点零食。他自己则悠闲地在火堆旁边看书。太刀转身望向漆黑的树林,终于确定,审神者一定是在故意折腾他。
——去这样的林子里抓野味,他还怎么找得回来?
当然,他可以选择不回来,像自己刚才提出的那样彻底走掉……可仰面朝天的溯行军还在被染色的过程里,审神者坐在篝火边等他,因为他的事不能休息——事情做到一半,并非一定会失败,他这样掉头走掉,实在是说不过去。
接着,一期一振突然意识到,其实事情早就进行到了一半。
为了引他出现,审神者牺牲了自己的名声,被那么多人误解。他把自己从战场带了回来,治好他身上的伤,带他去散心,开解他,让他接受自己现在这副怪异的模样。
可是,当他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发觉自己愧对审神者,但还是不愿意顺着审神者为他规划出方向——他曾想要这样做,却在遇到困难的时候,马上选择了逃避。就算审神者用退来提醒他,也无法再激起他的勇气。
于是,审神者也就什么都没有说。像他这样的人,当然不会提起为了解决一振暗堕刀造成的麻烦,曾经想过什么办法,做过多少努力,然后用这些恩情当做筹码,来改变他的决定。想到这一点,一期一振不由惭愧万分。
他走到审神者的身边,跪了下来:“我……我……审神者大人……”太刀青年混乱地说,“我很抱歉。”
审神者的眼神终于从膝上的书页转移到了太刀的身上。他心知肚明,一期一振并不是在为没有能力抓到野味而道歉。他温柔地问:“是什么给了你错觉?——只要你想要离开,我就会放你走?一期一振,你来了也有几天,看到过哪一振刀剑,到了我的本丸,还能够离开?”
“你放心,就算你逃走,我也会把你抓回来。然后,我会把你用锁链锁住,关进笼子里。”他的手轻轻拂过膝上的书页,慢条斯理地说,“不要再叫我审神者大人,从今天开始,叫我主人。”
和这位审神者离得太近,听到他包含威胁的话,一期一振不可避免地回忆起第一天晚上那种可怕的痛苦。他僵住了。审神者等待了一会,伸出手捏住一期一振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直视自己的眼睛。
“怎么,你不愿意?”人类疑惑地问。
太刀青年眼睛湿润着,窘迫地说:“我、我愿意。”
“那就好。”年轻人满意了,放开了对太刀付丧神的钳制。
他从口袋里掏出两条绳链,每个上面都有一个白色的挂饰。一期一振皱起眉,眯起眼睛努力看,发现那个挂饰……大概、可能、应该就是两颗人类的牙齿。都彭将它们递给一期一振,嘱咐说:“一会给那振溯行军带上,记得藏在战甲下面,不要太显眼。另外一个,如果你想收藏,就送给你。如果你觉得不需要,就把它毁掉吧。”
一期一振愣愣地接了过来。他猜到了这是谁的牙齿,当这东西落在他手心的时候,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审神者垂下头,打算继续看书打发时间。看到一期一振的表现,想到他的心境关系到他能否摆脱现在这副不正常的模样,于是不情愿地开口继续宽慰了太刀青年几句。
他说:“是你的弟弟五虎退杀掉了前任审神者。时之政府全力追捕你,只是因为他们误会是你杀了这个人类——那么,按照你的逻辑,为了避免麻烦,我应该把你们两个一起赶走。”
“就算是我怂恿了五虎退,但退酱不会承认这一点。所以就算你们被时之政府抓住,对我也没有任何影响。你觉得,我该这样做吗?”
一期一振紧张地抓住折叠椅的扶手,慌忙摇头。
都彭满意地说:“你和退都是我的刀剑。我自认为还算是个公正的主人。所以,一期一振,别再惹我生气了,明白吗?”
一期一振点了点头,声音低哑地说:“是的,我明白了……主人。”他沉默了一会之后,重新开口说,“承蒙恩惠,今后……我会一直追随您,听从您的一切命令。”
听到这样的宣誓效忠,审神者突然感兴趣地合上了手里的书,收进口袋。他认真地确认道:“听从一切命令?真的不管什么都可以吗?”
一期一振不明所以地抬起头,身后的尾巴轻轻摇晃了一下。他平静地说:“是的,命令我做什么都可以,为您效劳是我的荣幸。”
“如果你真的有这种觉悟,”都彭微笑起来,他说,“那就让我研究一下你的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