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将头贴在地上,郑重其事地说:“主,希望您能忘掉我们相遇时我说的话……请给我一个重新向您效忠的机会——我,名为压切长谷部。只要是您的希望, 无论什么都会遵从。就算能力不及, 也会竭尽全力。”

“严谨过头了, 长谷部。”都彭俯视着这振打刀, 温和地提醒道,“和我说话时,不需要咬文嚼字。”

他的目光掠过跪在自己面前的青年,向后望去——加州清光和歌仙兼定虽然因为机动落后一步,但此时也赶了过来, 一左一右站在距离长谷部半步远的地方,显然是在防备压切长谷部做出过激行为。

感谢这两振打刀为他所做的补正,恰到好处地解开了压切长谷部的怀疑,安抚了他的不安。

有的时候,文学写作上的欲扬先抑,在现实中一样是塑造光辉形象的有效手段——人们对英雄的要求总是很高, 希望他们十全十美,但对坏人则会降低标准。

审神者之所以会引导误会,任由其在万屋散布,除了想要引出一期一振外,也是在为善后工作做准备——他希望得到一个付丧神,当然不是仅指把他带回自己的本丸,签订契约,成为他们名义上的主人。

他既然决定要做,就该得到最好的结果:他要解决他们的心病,得到他们全心全意的信赖,毫无保留的忠诚。

在完全拥有五虎退后,想要得到一期一振的好感非常简单。但都彭认为,一期一振感激他,和一期一振愿意留在他的身边,是不能划等号的。那振太刀受过的伤害比五虎退严重得多,确定弟弟得到妥善照顾后,他九成会选择悄悄离开。

都彭没想去跟粟田口兄弟上演苦情剧——“我就是个累赘,求让我走吧!”“不!你不是累赘!”“求你留下来,我们会好好照顾你的!”

不过,一旦一期一振对他有所亏欠,事情就变得不同起来。根据都彭对付丧神们道德水平的了解,三番两次袭击他后,只要跟他提一句希望拿他做样本研究刀剑暗堕的治愈方法,太刀青年是没脸提想要离开的。尤其是,在他已经了解到治愈过程非常痛苦后。

还有堀川国广。不愿意提起和泉守兼定让他显得很特别,却也非常棘手。

他封闭自己的内心,没有留下太明显的软肋。想在短时间内得到他的效忠,最简单的还是从和泉守兼定着手。如果都彭愿意送给他一个活生生的兼桑,胁差少年一定会非常感激——但为了和泉守兼定而效忠于他,这又跟其他的堀川国广又有什么区别呢?

都彭没兴趣这样做。如果堀川国广没有软肋,那么就由都彭来为他制造一个。

与一期一振同理,愧疚和补偿,是很好的切入点。虽然很多年轻的孩子们往往高估了这个方法的效果——只有当一个人善良、有良心和底线、高于常人的道德水准的时候,你才能够使用它。你能用它来攻略一个好人,却不该奢望用它来感化一个坏人。

而堀川国广恰恰是个恩怨分明的好孩子,都彭曾经反复验证过这件事。当他意识到自己的敌意都是源自误解,当他认为对审神者有所亏欠,都彭在他心里,就不会再仅仅是个普通的继任审神者。胁差少年会把目光更多地放在他的身上,时时关注他。

通过这种手段,可以在短时间内除掉堀川国广给自己套上的坚硬外壳。他将对他敞开一部分心扉,方便审神者趁虚而入。这个时候再对他释放善意,就能直接碰触到他柔软的内在。这样,当他的伤痕渐渐愈合,能够正视和泉守兼定后,都彭已经在他心里占据了足够的份量。

都彭没想对压切长谷部也采取相同的手段。他什么都不用去做,这振打刀的心里全是自己的审神者。眼前这个状况,压切长谷部只是一条无辜的、被殃及的池鱼。

还好,被针对的正主们,其实都有在偷偷留意这边的状况。

在二楼他卧室的窗后,有一个隐藏得还不错的身影。而之前一直躲着不肯露面的堀川国广,也慢吞吞地走了过来,跪在压切长谷部身边,脸色苍白,压抑着泪水说:“主公,我也……我也向您道歉。不知该如何弥补我的过失——堀川国广,今后请您随意差遣。”

胁差少年原本想着,要找一个本丸所有成员都在场的时间,向审神者请罪。但压切长谷部已经开了头,胁差少年无法忍受自己在这种情况下毫无表示。

都彭等堀川也把话说完。他蹲下身,轻柔地摸了摸胁差和打刀的头发,温和地说,“我知道了,我宽恕。”

年轻的审神者很早就想试试说这句话的感觉了。但在正确的情况下说出这句台词,即便是都彭,也会产生一种从此被套牢的恐惧——所以他至今不敢尝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