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湖,在乡野游荡了许久,在妊娠反应越来越明显,肚子越来越遮挡不住时,她终于咬牙进了药铺。

她想简单地抓上一份药便离开的,只是药铺的人在没有药方的情况下,却是不能卖给她这种造阴债的药材。

无耐只得请坐堂大夫为其把脉,忍得羞涩。忍着被打量的目光。纪小芙只能无助地坐在那里。

“这位夫人,您的体质有些特殊。若是强行落胎,恐怕会伤了根本,将来很难有孕。”坐堂老大夫如何看不出来一身女侠打扮的纪小芙,神色间的不自然。

“这,可是。”纪小芙慌了,打下这个孩子,她就可能今生再也不能有子嗣。可留下这个孩子,你又要让她如何面对世人,面对纪家,峨嵋以及殷梨亭呢。

“我观夫人神情皆疲,不如先找个落脚的地方将身子养好了,再做计较吧。”老大夫难得的仁心仁术。不经意地给纪小芙出着主意。

脚步慌张的纪小芙顶着众人有些诧异的目光离开了药铺,然后又行色匆匆地赶往了下一个小镇。

在离开小镇的时候,纪小芙就已经下了决定。已经这样了,再坏又能坏到哪去呢。先找个地方生下孩子,其他的事情,再重长计较。也许她可以找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神不知鬼不觉的生下孩子呢。

到那时,她还是金鞭纪家的女儿,峨嵋掌门的亲传弟子。

都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人在做,天在看。本来已经回到峨嵋,放松下来的纪小芙根本没有想到事情会有被曝光的那一天。而且还是在那么辉煌的时刻之后。

她有多久没有想起过那个孩子了。刚出生时她是那么的幼小,她都不敢用力去抱她,就怕哪一下,弄伤了她。从刚开始的纠结不想留,到后来的一脉温情,胎动时刹那间的感动。十月怀胎,每一日的倾心相对。

那种血浓于水的亲情,是再也割舍不下了。当生产的痛苦迫使她的骨头重新组合时,她便知道她再也舍不下她了。

‘汝父姓杨,单名一个逍字。汝名——杨不悔。’纪小芙还记得那日自己抱她在怀里,轻轻地吐着这句话时的悸动。小小的手,紧紧地攥着她的手指头,她一脸汗一脸泪地用脸颊轻轻地碰着婴儿嫩滑的脸颊时,那份小心翼翼。

与杨逍在一起的日子虽然短暂,但她在矛盾中感受到了从不曾有过的感觉。现在想来,也许那就是她命中的劫吧。给女儿起名不悔,有多少是不悔那段荒唐的时光,又有多少是真为不悔生下这个女儿。

她知道,她错了。她错在她的行为伤害到了别人。所以今天,她才会在那么美好的年龄接受这般残酷的惩罚。

她还不到三十岁,但整张脸苍白憔悴以及没有光泽的头发好像五十岁的老妇。

第六年,纪小芙终于真正的静下了心,开始认真的诵读经书,每一句,每一字,认认真真地诵读着。

第七年,第八年,第九年,一直到第十二年。就在纪小芙心如直水的生活密室里时,灭绝师太终于再一次打开了密室的门。

这十多年来,纪小芙的衣食用品都月按月由特殊通道送进来。所以,十二年来,除了第二次见灭绝以外,她竟然再也没有见过别人了。

终于灭绝在确定纪小芙再也不会威胁到峨嵋后,将人放了出来。而被放出来,或者说是被驱逐出山门的纪小芙确不知道要何去何从。十多年并不曾出现过的纪小芙不知道这世上还有多少人记得自己。记得曾经风华正茂的自己。

只是记住又如何呢。这个世上再也不会有纪小芙这个人了,也不会有为了峨嵋掌门之位出家为尼的某位师太了。因为她被放出来的理由便是走火入魔暴毙了。从此她只能隐性埋名的了此残生了。

浑浑噩噩地过了多日,纪小芙终于想起了那个被她寄养在农家的女儿,也不知道这十多年过去了,她如今天是否安好。她想去看看她,她想守着她,守着这个她亏欠良多的女儿。

想到此的纪小芙连忙脚不停蹄的赶到那户人家。这些年,纪小芙没有练武,体内也没有内力,身体是每况愈下。曾经不过数日脚程的地方,她却要走上好久才能到那地方。

杨不悔三四岁时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她的记忆里并没有纪小芙的存在。所以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孤儿。

当年收养杨不悔的人家,也算是个厚道人了。纪小芙早年留下的银两虽然不多,但看在这点钱的份上,也并没有在纪小芙一去了无音信后,便将杨不悔随便打发出去。

在纪小芙一去将近两年没有再回来后,那家人便觉得纪小芙可能已经没了性命,毕竟这世道太乱,做为一个女人,就算是江湖人,死亡的机率那是非常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