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点起香炉,袅袅轻烟在那几只镂空的香炉上飘荡。

浴身完毕,从偌大的漆盆里出来。几名侍女手捧细麻布和粗麻布按着周礼的要求将她的身子擦干,手持一只小漆盒,盒内装着配以香料的露华百英粉。侍女们用大团的粉扑将粉小心翼翼的扑在昭娖的腋下股沟等容易出汗的部位,待扑粉完毕穿上细麻的亵衣和胫衣,将泽衣和中单下裳穿好系上。饶是还算是清凉的凌晨,昭娖的额头上还是起了一层细汗。

谒见皇后所着的礼服乃是纯缥的深衣,当侍女们围着她将厚重繁琐的礼服给穿上去的时候,昭娖吸了一口气。夏天里穿的严严实实完全就是找罪受,但是这罪还非受不可。侍女们用丝带将深衣腰间绑好,又有两名侍女趋步走来弯下身将长长的深衣后摆给整理铺摆好。

绶带系于腰间,而后又加上一串的玉杂组,玉杂组是一连串的玉玦玉壁料珠,颇有几分斤两。忙好了身上还有头发的事情,按照周礼侯夫人有自己的佩饰,额前戴华钗,头发和假发缠织在一处再做盘发髻,发髻上还有一堆的发饰,簪上戴珥。昭娖上回这么大张旗鼓的装扮还是在昏礼上,给她梳发的乃是一个已经有些岁数的梳头侍女,侍女手巧的很,指间夹着昭娖的发丝飞快的给她将长发和木制的假髻缠在一起接过旁边侍女递来的几只银发针固定住。

镜台周围打开着好几只九子妆奁盒,那几只九子妆奁漆盒里又有九只小漆盒,还有两三只黑漆赤纹的妆奁盒里是装着黑丝束成的假发,还有一只漆盒装着的是那种木制的高髻。

以前七国并存的时候贵夫人们平日里大多是低髻,但是到了盛大的典礼上总是要与平常不一样的。

为了不在梳妆过程中又昏昏沉睡过去,昭娖老早就让侍女在室中点起浓厚的熏香。熏香相当贵甚至有些香料可以等同金子重量起价,但留侯家食万户这点香料只要昭娖别天天时时点着,也供得起。

梳头侍女将一束黑丝的假发‘副’和昭娖的真发缠好绾成蓬松如云的发髻,在昭娖耳旁半是恭维道,“夫人之发甚丰。都可不用副了呢。”

昭娖望着铜镜中的自己只是一笑,并不说话。

昭娖比起那些同龄的女子来说,看起来要年轻许多。头发常年用配了兰草汁液的潘汁沐洗,黑发浓密之余还带着一股幽然的兰香。

梳发侍女一边给昭娖梳发一边感叹果然是贵人,完全不似那些陌上百姓。

农家女儿七八岁就要跟着母亲做活,照顾弟妹,下灶准备全家人的伙食。风吹日晒雨打土吹再加上食不果腹面黄肌瘦,一个个未嫁小姑风尘满面,明明十四五岁看起来却和三四十岁的妇人没多大区别。

二十多岁的农家妇人更是已经沟壑满脸老态不堪了。

也只有士人贵族家才能养出皮肤白嫩细滑的女儿来。

当然贵人家里养着的那些招待客人的那些家伎侯之妾们是要除外的。毕竟用来招待客人给客人享用的,要是一个个不像样子也拿不出手。

在已经绾戴好的高髻里插好两只长金簪彻底固定住才算是完。

头上似乎顶了千斤重,昭娖闭着眼睛强忍住揉脖子的冲动。鱼这会十分贴心的趋步走过来为昭娖揉按后脖子,她给昭娖揉着眼风一使,侍女们将一只九子妆奁漆盒中的一只盒子取出。

打开里头是软软滑滑的脂泽,脂泽用来滋润长发和肌肤,先以脂泽润肤待肌肤柔嫩水润后再上铅华,昭娖对铅粉这种东西向来敬而远之,平日里上妆用的大多是米粉。但是米粉并不耐用,而且夏日汗水留下来就会留下一道痕迹,根本就不能抹着入宫。昭娖只好在脸上抹上一层厚厚的脂泽后,再上铅粉。侍女再从妆奁漆盒中取出装着艳红膏脂。那是用来晕面的燕脂。

昭娖看着侍女用燕脂在调色,听得身后给她揉脖子的鱼问“女君,眉黛浓淡几何?”

“青黛便好。”昭娖回道。

眼周围敷上淡红的燕脂,再画以长眉。外头却已经是日头都上去了。

穿着太过厚重,昭娖只来得及用来一点水和些许膳食踩着木屐带着大群的侍女走向已经准备好的牛车。

木屐落地无声行动间佩环叮当作响,昭娖上了车。车内放了可供她靠着歇息的木几等物,昭娖手靠在木几上。比起凭几她更希望能有个东西能给她靠一下她那个沉重的头。头上高髻发鬓如云,其上加有长金簪玉珈高髻正面还戴着玳瑁的发饰,这完整的一套完全能够让人把头砸在地面上。

昭娖微微靠在身后的车厢上,让自己偷得一点舒适。

在宫门外,列侯夫人们的牛车基本上已经排队起来。宫门前一名黄门高扯着嗓门“请各位侯夫人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