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昭娖一句发现她的额发有乱,陈平再次持起双手向昭娖一礼。脸上原本温和的笑意里带了稍许的快活,他转过身去手撩开营帐前的垂布侧首进去。

昭娖看着陈平颀长的身影一下子消失在垂下的幕布中。

她手指迅速将额角的发丝顺好,走回自己居住的营帐中。原本她是和龙且虞子期居住在一个营帐里的,如今他们三人如今各得了军职,倒不用再像以往那般挤在一起了。

昭娖回帐,将身上的漆髹甲甲扣解开,随着束缚的失去。甲衣立刻脱离了她的身体。昭娖提着那副沉重的髹漆甲丢在塌边,坐在塌上把短靿靴脱去的时候。营口的幕布却被人撩起来。

昭娖的动作就遁在那里。虞子期年轻俊朗的脸在营帐中的烛火下越发模糊。

“子瑜?”低沉的男声让昭娖挺直了腰。虞子期并没有穿合甲,只是一副断深衣的打扮。

“子期,这么晚了还不歇息?”昭娖来不及再把脱下的短靿靴穿回去。只要赶紧在榻上跪坐好。

“这才刚入夜,入睡也未免过早。”他也不见外。平常三个人都是见惯了的,他也坐到离塌不远的坐床上。

坐下后虞子期沉默半饷并不开口说话。外头蟋蟀鸣叫和兵卒走动寻营的声响在这一片寂静中格外明显。

“子瑜……”虞子期开口道,“将来反秦大业有成。你想做什么。”

昭娖被他问的一愣,不禁抬起头去看他。发现他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在此时越发幽深。她转过眼,微微低下头。不一会就笑了出来。

“如果我昭成能活到那个时候的话……”昭娖的笑在朦胧的烛火里格外模糊不清。战场上变化万千,就算是主将也有可能丧命。她当初一心一意想要从秦军手里活下来,结果现在她又把头往秦军长戟下伸。哪天真血溅沙场了都是她自找的怨不得人。

“如果能活到看见项将军入函谷关,我……”昭娖顿时卡壳,如果那个时候她还活着……她想做什么,她想了又想竟然自己都得不出一个答案。

晚风将营帐的垂布吹起一些。外面浓厚的夜色便灌了进来。

郡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地方,一群前两日刚刚从城中退下来的韩兵正在修整。一个军士点清前几日攻陷城池带来的辎重。

点清完毕后他立刻向这支队伍的军师也是韩司徒走去。张良单腿跪下,地上平铺着一张羊皮地图。

韩王成脸上还没有擦去厮杀过留下的痕迹,他迟疑了一下,抬眼看了一眼张良。

那是一个对于男人来说过于秀美的面庞,此时面庞上一双长眉微蹙不知道在谋划着何事。

“司徒。”韩王成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开口了。“我们攻陷城池不易,为何秦军来夺城池要弃城而走?”张良每次攻打下城池立即下令搜求补给军粮。秦军每次来反攻,也不念战直接放弃城池的事情多的是。因此到了现在这只韩军还没有一个真正的安家立命之所都没有。知识在颍川一带流通作战。

“大王。”张良抬起头来,“大王可知孙子曾曰: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敌则能分之,少则能逃之,不若则能避之。故小敌之坚,大敌之擒也。”

“如今我寡而敌军甚重,若死拼硬守。只会为敌军所俘。愿大王明察。”

韩王成自己虽然没有雄才大致,但好歹能分辨出张良所说的没有半点错处。一开始项梁借给韩国的兵力就不足,韩地被秦控制已久,秦军势力如同老树结根。先时后天对他们都颇为不利。比起齐楚对秦军气势汹汹开战,他们也只能在秦军的大后方给人家捣些乱了。

韩王成自嘲的一笑。韩国当年积贫积弱。甚至要用郑国在秦国挖渠来消耗秦国国力这种法子来自救。如今六国皆起,哪个不是和秦国开战,哪里像他……

张良的指尖稍稍在羊皮上几个位置点了点然后划过一道线。黑眸越发黑深,他们现在手里的兵力不过千人之众。想要取得很大的战果基本不可能。

他注意到韩王成情绪那一瞬间的低迷。他也不想去多加劝慰。需要他做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韩地的风和楚地都不同,带着北地的粗犷和豪情。张良身上甲衣前的系带便在这样的风中疯狂舞动。

他手扶住身边的树干,微眯起双眼看着树林外的山川河流。对于这一带他相当熟悉。脚下地面坑洼不齐一步迈下去,动作比方才稍微有些快,怀中僵硬的被硌了一下。贴近肌肤的地方他放着一块白玉。他手抬起来想要抚上胸口位置,手微微抬起便又缓缓的落了下去。树林里的树叶摇动更剧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