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琴姐在场,毋庸置疑是要加入后者行列中去的,夙沧想。至于玄靖……他一向就不拒男风,或许心中正为自己没有主动请缨、白白让玄震捡了这个纯情师兄的角色而捶胸顿足吧。

这还是头一次,夙沧的意见不同于琴姐与静静之中的任何一人——不知为什么,她就是不想看玄霄搅基,连脑补假设一下都不乐意。

……

玄霄自石封中脱身以后,众人又原地休整一阵,方才张罗着准备踏上归程。夙沧看玄霄凌乱的刘海底下有一线血痕蜿蜒而出,大约是方才恶战中所伤,没多想就提了衣袖凑上去给他擦拭:

“师弟你等等!站着别动。瞧你这模样怪狰狞的,等会儿可别把路上僵尸都吓跑了,我还想多活动活动筋骨呢。”

玄霄本打算正色将她推开,但一迎上那股清泉般的视线便觉得没了脾气又乏了力气,连开口训导她的兴致都提不起来,反正训了也无甚卵用。况且同门亲善又不算什么丢脸事,索性便垂了手由她去摆弄了。

夙沧三下五除二将玄霄额头伤口清整干净了,横竖左右看过几眼,还嫌不大满意,又双手捧着他散落的额发拢到两边,让他眉间那道朱印在淡白底色上清楚光艳地浮现出来,方才满足笑道:“师弟真好看。”

玄靖是个坐等抱孙的老婆子心性,看见这一幕只觉得悦目怡情,恨不得去地上摆圈儿心形烟花把他们围在当中。与他相比,玄震是“呵呵孩子年轻玩两把不要紧别玩脱就好”,真玩脱了也会尽心给你擦屁股的父爱如山好爸爸,夙瑶……大概是天天蹲点在教室后门捉早恋的高中班主任。

理所当然的,这种场合便轮到班主任出面棒打鸳鸯:“夙沧师妹,你到我这边来。你同玄霄师弟刚经过一场恶战,体力都很虚弱,让两位师兄照应着他吧。”

“啊?喔。”

夙沧依依不舍地替玄霄将那身狼狈行头理了又理,这才蔫头耷脑拖着脚后跟向夙瑶挪步过去,是个一目了然的勉强姿态。

夙瑶却只当她气空力尽迈不动脚,待她比平常还温和几分,甚至主动伸出手来搀扶:“此地机关凶险,步步暗藏杀机,你注意着脚下。”

“不妨事,我直觉可灵光——”

夙沧正要挺胸炫耀,转念想起玄霄方才险些就死在自己的指路上,立刻又将拱到一半的胸脯悻悻缩了回去,赧然嗫嚅道:“就、就错了这一回。我跟着静静师兄便是。”

玄靖露了一手绝技后也不恃才傲物,只跟往常一般宽和地冲她笑笑:“我肚子里也不过半瓶醋,你可别高看我了,等会走错路吃了苦头又来埋怨。我是懂得些风水之术,不过多半是拿来看死人的,要不是这山中布置很有点前代墓穴的门道,我还真看不出端倪。”

夙沧顺口接道:“说是墓穴也不错,毕竟墓主人尸骨还在呢。”抬头只见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她所谓何物,便当场发挥提纲挈领的好口才,三言两语向他们讲明白了村中“鸡架”一事。

夙瑶与玄靖听罢都啧啧称奇,对这大鸡架子的来历却是一样毫无头绪。唯有玄震自小跟随太清真人修行,在五人中入门最久,对古今奇闻颇有钻研,当下便摩挲着下巴进行了一番记忆深潜:

“既然生有两翼两足,多半是个鸟怪没错。但那白骨体型如此巨大……古书里的巨鸟、生有许多个头……师弟师妹,你们点过它头颅的数目没有?”

夙沧撇嘴道:“当时都火烧眉毛了,我连吃烤鸡的心情都没有,哪顾得上数鸡架子呀?”

“——八个。”

然而,始终缄默不语任她自由发挥的玄霄却在此时开口,冷静而果断地拆了她台。

“那具怪鸟的尸骸,生有八个头颅。”

“八个?”玄震怀疑地重复一遍,方有些亮色的面容重又黯淡下去,“那就不对了。”

夙瑶谨慎探问道:“师兄可是想到些什么?”

玄震略一摇头:“没什么。只是书中有云,世上有一异鸟名‘鬼车’,又叫九头鸟,正如其名一般生有九首,昼伏夜出,会飞入人家吸取魂气;又常滴血为记,据说沾了它血污的人家不日必遭横祸。我想此地正是叫做‘鬼车岭’,或许便是过去曾有鬼车鸟栖居之意。”

玄霄原本亦步亦趋地随在一旁专注聆听,闻言先是眉间微紧,随即换了副沉笃了然的神色道:

“既然如此,那定是鬼车鸟无疑了。那具骸骨生有九条脖颈,其中一条在根部附近断去,想来也曾是个头颅。”

玄震点头称是,又对玄霄在生死关头依旧细致入微的观察力赞叹不绝:“师弟,这些你都是几时发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