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私塾门口的土堆上等阿牛哥来接我,但是这次到夕阳几乎落下山头的时候,他都没有来。我皱眉拖着下巴想了一会儿,最终决定自己走回去。栗名月没有赶在周末,也许阿牛哥都不知道我们放假了呢?

不过我还是不打算待在学校里的,于是我决定一个人回去。平川七海听说了这件事有些担心,于是她提出找松阳老师送我回家,被我制止了。这件事我不想惊动吉田松阳,也觉得没必要,这山里玩儿了这么久,熟悉得跟我家后花院似的,没什么可担心的。

但是就这么空手走还是不安全,黑灯瞎火的,万一遇见个熊瞎子什么的,我手里有利器,也好跟它搏斗一番。想到这里,我便快速起身跑去了厨房,平川七海本是来送我的,见我跑了也跟上来。我左瞧右瞧,最终挑了一把切蔬菜的长刀别到腰上,平川七海不明所以地看着我,我拍着她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叮嘱她不要告诉别人。

我将平川七海打发走以后,坂田银时从厨房的屋顶上垂下个脑袋:“你怎么还没走,哦——我知道了,来厨房偷吃的吧,阿银可是会向老师告发你的哦。”

我来拿刀本就心虚,被他突然出现的脑袋吓得差点儿魂飞魄散,条件反射飞起一脚便向面前毛茸茸的脑袋踹了过去,坂田银时血色的瞳孔骤然紧缩,用力向后勾起身体,幸运地躲过我一脚。但是他本就倒挂在屋顶上,无法控制重心,直接摔了下来,开始鬼哭狼嚎:“呜哇哇哇——!好痛!你想杀人灭口吗?!”

我一脸受惊地抚着胸口,深呼吸几口:“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妈呀差点儿就死了。”干嘛突然出现在别人面前啦,还好我有够镇定,不然准得尖叫出声。

“快死了的是阿银我吧!差点儿就被你谋杀掉。”坂田银时极其不淡定地从地上跳起来,指着我开始大吼大叫。

我委屈地撇撇嘴,将长刀重新别到腰上嘟囔着:“你该庆幸我没有出手就拿刀砍你。”

“……说起来你拿着把菜刀干嘛。”

“防身。”

“……”

我没理会坂田银时一脑袋黑线,整理一下衣服昂首走出厨房,想到什么又顿下脚步扭头看他:“如果给松阳老师知道了,我就把你剃成平头。”

就这样,我顺利地出了私塾。

其实这次突然放假其他家庭的父母似乎都习惯了,过年过节就会提前过来领孩子回家,比如桂家的两个活宝父母。但是阿牛哥肯定不知道的,因为我刚入学嘛,他以后大概会记住。只不过让我觉得奇怪的是,高杉家居然没有来人接他——富人家的少爷,生活真不是我们常人能理解的。但是他看起来倒很高兴,像是打算在学校里度过栗名月的假期了。

算了,这人只要让他跟松阳老师一起他就高兴,我却是必须要回去的,我跟高杉的立场不同,养女跟亲生儿子怎么会一样,我现在还需要讨好阿婆他们一家人,特别是美和子马上就要下小崽儿的时候。另外一个原因,我今天总心绪不宁,还是回去看看的好。

天渐渐暗下来,中秋的小冷风儿一阵阵吹过来,透过我单薄的衣裳渗透到皮肤上。我抖了几下环抱住手臂,试图挽留一些温暖——我并不怕黑,因为夜能视物,所以于我来说黑夜与白天没什么两样。阿婆叮嘱过我,正经人不会在太阳落山后在街上乱逛的,所以走夜路遇见人,提高警惕就对了。好在这一片山村民风淳朴,也没听说过有贩卖人口的事情发生,我一路走过来连只兔子都没遇到。

快到村口的时候,我愈发觉得不对劲儿,心里不祥的感觉也越来越强烈——我已经走到村口,村子里却黑黢黢的一片,没有一星半点亮光。这很不正常,尽管家里有农活的人家会在刚入夜的时候便闭户休息,为了第二天的劳作养精蓄锐,但是妇女们要在家里缝补衣服,做针线活,完全不会不点灯的,此刻村里静悄悄的,仿佛死了一般,这很不正常。

我快速朝家里跑,屋内没点灯,大门却虚掩着。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还能保持清醒的理智去推开门,雨水常年沤着的门板散发出一股木材的清香味道,混杂着……浓重的血腥。我木着脸推开门,血腥味扑面而来,如果说之前我还期待这血腥是阿牛哥将家里的老母猪杀了,那如今见到院子里直挺挺的尸体便再也不存什么侥幸的想法了。

那尸体是我的熟人,阿婆。

我脑袋并没有像被雷劈了一样一瞬间空白,也没有激动得想要尖叫,我的大脑此刻异常清醒,并了解目前发生的事情——阿婆死了。那么阿牛哥和美和子呢?我目无表情地绕过阿婆的尸体,甚至没有回头再看一眼直接朝血腥味更浓重的另一间屋子跑去,我有些痛恨自己过于常人的感官,细微的□和异于人类的喘息在此刻我的耳朵里听起来非常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