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拣意自愿参战,一点也不觉得有何不公,他有一点紧张,那是因为第一次接触到珍贵的铜符,能感觉到里面有什么东西在跳跃,就像是骑惯了劣马的人,突然坐在千里马的背上,手臂僵硬,只怕稍一加力,骏马就会冲出来。
什长沈休明察觉到了符箓师的情绪,冲他点下头,厚重的头盔遮住了面孔,两人只能以目光交流,他们即将并肩作战,却都没有问过对方的姓名,因为到了战后,这可能没有任何意义。
刘拣意也点下头,他要保护周围的十名士兵,也将自己的性命交给他们,这是一种奇妙的战友关系,与平时的交情、友情完全不是一回事,镇定与慌乱、勇敢与怯懦在每个人身上交战,平时最好的朋友未必是战场上最值得依赖的同袍,陌生人的一个眼神、一个不经意的举动却可让让老兵托付生命。
什长与符箓师达成了战场上的“契约”。
远方舍身王半身像出现的时候,慌乱与怯懦占据了上风,胸前神像发出的光芒将它们击败,镇定与勇敢又回来了。
第一拨五万名步兵迈步进入战场,迎向对面的敌人,沈休明和刘拣意都在其中。
由于新兵的数量比较多,为防止阵形过早散乱,这五万人只以正常的步行速度前进,没有奔跑,甚至没有举起手中的兵器。对面的敌人看上去还很远,好像走上一天也遇不到,但士兵们事先都已得到通知,在某一时刻、某一地点,他们会被突然传送到敌人面前,直接与死亡交战。
头顶的法术飞得更快,一轮之后又是一轮,如果不是面临生死危机的话,这样的场面倒是非常吸引目光,光、烟、雾、气与金、木、水、火、土混杂在一起,却又有条不紊,不少法术像烟花一样绚烂,甚至让人怀疑它们到底有没有杀伤力。
等到符箓法术在十几里以外与大批妖术相遇的时候,再也不会有人产生怀疑了。
士兵们尽量不抬头,但是远处的景象很自然地进入眼帘,爆炸、火星、震动、天崩、地裂……种种毁灭景象一股脑地涌来,随军的符箓师从这时起就开始祭符,保护士兵们的耳目。
至于士兵的心,就交给神像了,它们的光芒在逐渐变弱,大家却不是特别在意,他们严格遵守战前得到的提醒,目光只盯着前方,不抬头也不东张西望。
法术与妖术之战形成的烟雾遮蔽了战场中部,挡住了对面冲来的妖兵,步行前进的人类士兵们产生了一种错觉,他们不是在走向活生生的妖族,而是在步入一条纯粹由光影与声音形成的河流里,河中流淌的不是水,只有死亡本身。
大地在晃动,那是修士与妖术师在地下斗法,前方几十步的地方突然冒出成片的尖锐石笋,紧接着一股似乎带着火的热风吹来……士兵们的每一步都迈得无比艰难,他们知道自己必须前进,可是眼睁睁看着前方已无路可走,再想维持旺盛的斗志实在很难。
空中的鹰眼飞符、传令飞符像雪片一样飘来飘去,包括刘拣意在内的数百名随军符箓师接到命令,可以祭出铜符了。
铜符化成虎形从手里一跃而出,刘拣意受到了反冲之力,向后一仰,险些摔倒,被后排的士兵推了回去,他有点脸红,接下来几步迈得比较大。
数十只猛虎落地,变成一片刮向战场对面的狂风,吹灭了火风、摧折了石笋,为士兵们开出继续前进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