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不会去小镇,左流英记得清清楚楚,三十六年前他立下誓言,只要庞山还在,他就绝不会再下山一步。
左流英对宗师宁七卫的不满又增长了一分。
小镇上的少年,左流英的脑子里立刻出现一群面色肮脏、衣裳破烂、怪叫连连的野孩子形象,这是他对凡俗世界最厌恶的一部分,仅次于那些涂脂抹粉的可怕女人。
他的两名女侍全穿着素色长裙,头上插着一根朴素的玉簪,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装饰。
左流英是最后一个来到物祖堂的,这是他的特权,庞山宗师和各科首座无一不是他的晚辈,他可以偶尔显现一下傲慢,并用这种方式不出声地表达观点。
禁秘科首座的蒲团位于宗师右手第一位,左流英坐在上面,两名女侍立于身后,他也是唯一带着侍者进入物祖堂的人,直到这时,他才正眼观瞧今天的小客人。
十二岁的少年,肤色微黑,戴着一顶可笑的草帽,身上还残留着森林里草木与泥土混合而成的气息以及死亡不久的妖物腥臭。
跟所有不懂规矩与礼貌的野孩子一样,少年笔直地站在那里,好像无所畏惧,其实心里充满恐惧,但这个少年还是有一点与众不同的,他刚刚经历过许多事情,居然没有戚戚哀哀,眼神反而显出倔强,不肯向任何一道目光屈服。
左流英只看了一眼就确定这是一名爱惹麻烦的凡人少年。
宗师是道统的领袖,自然要第一个说话,宁七卫站起身,首先向十位首座点头致意,“我想诸位首座都已经听说事情经过了,我只做简单介绍。三十四天前,本山五行法师李越池在庞山北麓发现一只被魔种侵袭的蛇妖,于是一路追踪,五天前到达东南千里的野林镇。与此同时,十五天前,古魔荒原突然出现一大批魔种,分为七路逃蹿,其中一路直奔庞山。”
宁七卫停顿片刻,“魔种百年一次动荡,这回提前了几年,倒也不算大事,九大道统与圣符皇朝齐心协力,已经基本将各路魔种斩杀殆尽,可是在野林镇发生了一点意外。首先是五行法师李越池不幸遇难,他一时大意,以为蛇妖体内仅有一只魔种……”
“所以他死得其所。”禁秘科首座左流英身后的一名女侍突然插了一句。
除了外来的少年,没人觉得这是无礼的行为,尤其是宗师宁七卫,反而向左流英点下头,表示同意他身后女侍的看法,“学艺不精,五行法师的确不应该在这种事情上大意。”
小秋愤怒地瞪着那名插口的女侍,有心为李越池辩解,可是在上山之前他得到过明确的提醒,在宗师和首座们面前不得随意开口,所以他强行忍住了。
“李越池自杀以抗拒魔种的侵袭,在非常情况下,他将内丹交给一个孩子,委托其转交给我。”
宁七卫低头看着小秋,他的解释与其说是给十位首座听的,不如说是讲给这名野林镇少年,“魔种遗害无穷,碰到者短则喘息之间,长则数十年之后,大都会入魔受控,李越池不想在这种事情上冒险,这是身为五行法师必有的准备。”
“嗯。”小秋含糊地应了一声,他可不想随便回话,然后一不小心被说服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