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杜木兹在这一行“文字”的最前面又划上了一个记号——“杜木兹”。
伊南直了眼:她认得这个笔划繁复的记号,这时他们两人一起被困在恩基的小岛上,百无聊赖的时候,一起想出来的。
伊南甚至还劝过杜木兹,不要用这么复杂的记号:就好比给小娃起名字的时候不要起笔划那么多的,免得将来小娃上学写字的时候埋怨自己。
杜木兹却笑笑:这对他来说一点儿都不复杂。
现在这个年轻的牧人却把自己的名字,庄重地写在了许诺一生的誓言跟前。
更有甚者——他们两人在岛上给“南”小姐的名字创造的这个记号,和代表“伊南娜女神”的标记非常相像,不用尖锐的苇杆书写很难区分。
也就是说,杜木兹在地面上一丝不苟地写下这一行,也可以理解为:杜木兹立誓向南奉献一生,此生不渝。
伊南顿觉内心波澜微起,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杜木兹则站起身,将手中的长树枝一扔,对伊南扬扬手:“去了——”
被随手写在地面上的这行字迹,被风一吹就渐渐消散了,在这个世上再也没有留存。
但这世上,任何不可磨灭的誓言,都是写在人心里的。
*
乌鲁克的居民聚拢在神庙跟前的时间,要比巫通知的要早上不少。
每个人都很激动,大多数人手中拿着当初从他们身边、家中,查抄走的武器——名义上说是武器,不过是些也能用来打架的日常工具,诸如擀面杖、硬木棍、石磙子、石凿子、石锤……
有这些在手,乌鲁克人心里就踏实多了。
“只要埃利都人敢来,我会头一个冲出去跟他们干架!”
“我要打倒所有的埃利都人,然后一个个地逼问他们,究竟把我们的女神藏到哪里去了。”
“对……我们还要一路打到他们的神庙跟前,抓住他们的主神恩基,逼他们把女神还给我们。”
豪言壮语容易说,牛皮也容易吹。但这一大群人到底是无人指挥,大家除了聚在神庙跟前喊号子之外,没有别的主意。
“对了,巫到现在都没出现,是真的……跑路了吗?”
“巫不是说了她拥有巫师丹流传下来的力量吗?连她都跑,那我们,我们就凭我们自己……行吗?”
“是呀,埃利都人毕竟有他们的主神恩基加持,我们?……好像只有我们自己?”
虽然乌鲁克人信誓旦旦,但是他们多年来形成的观念就是如此:只要他们对女神和巫保持虔诚,女神和巫就会保护他们。
没有了这些外在的护持,光靠他们手里的这些擀面杖和石磙子——乌鲁克的人心头好像还是缺着那么一口底气。毕竟巫从来没向他们说过这句话:还可以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