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要做什么呢?”阿治抬起头来问道。

“当然是去看樱花了。”我说道:“但在那之前,我想再去芽衣家一趟,果然还是有点放不下心来。”

要是美月因为受了刺激而想不开,那我真是一辈子都没办法释怀了。

而且芽衣的遗言也还没有传达给他们,必须要说出来才行。

阿治应了一声,他沉默了一会儿,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压低了声音说道:“那个大叔看上去不怎么难过呢。”他口中的那个大叔就是江口叔,在说起自己死掉的孩子时他也显得极为平静。别说江口叔,他的妻子阿文也是一副总是乐呵呵的样子,看不出前几年才陆续死掉了几个孩子。

“是啊,为什么呢?”我和他一起思考着。

阿治又说:“是因为他们都很清楚不想失去的东西迟早有一天还是会失去吗?所以从一开始就做好失去了的准备,也不会为此投入大量的情感,以至于真正失去的那一天也不会为此感到难过?”

“也许呢。”我说:“因为很清楚手中的事物极易容易消散所以才将此刻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当做是最后一秒去珍惜?”

在说出这句话时,我突然有点微妙地意识到我们两个人思考的方向好像有些不同。

还没等我继续说什么,阿治又认真地看着我。

在黑暗的帐篷里,我有些看不清他的脸,只能依稀看出那只眼睛里溢出来的一种空洞的情绪。

“幸子也是这样吗?”阿治问道:“把和我相处的每一秒都当做是最后一刻?”

我愣了一下,有些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但最后我还是张了张嘴,用柔和的表情望着他,说:“是啊。”

和阿治待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是将其当作最后一刻那般珍惜着。我其实很害怕会突然出现什么意外使得我和阿治不得不分开。

“你会离开我吗?”阿治冷静地问道,但他的眼睛却显得越发空洞深邃:“因为渐渐地意识到了我的不同之处?察觉到了我其实也没那么好?”

“不要这样说自己,而且我也不会因为这种原因而离开你的。”我无奈地说道,为阿治突然爆发出来的情绪感到了些许的无措。或许是因为刚刚美月的事情给他带来了些许冲击吧。

但是要怎么说呢...确实,虽然一开始就隐约察觉到了阿治那种混沌的本性,可带着阿治从津岛家一路来到这里的这段时间里,我却更加直观地意识到了这种混沌。

简而言之,在这孩子眼中善与恶是没有分界线的,杀人或拯救对他来说都是没有任何区别的。更甚至在很多情况下,这孩子会选择可以称之为『恶』的冷漠做法。

我也能够察觉到阿治其实有在尽量压制这种混沌的本性,因为知道我不会喜欢的。但有的时候这种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黑暗面是没办法隐藏住的,特别是要瞒住作为家人的我。

说实话,我还没想好应该怎么去直面这个问题。

与此同时,哪怕阿治凭借自己的才智分析出了一些事情,但我也确实没有对他坦诚相待——关于我曾经死过而后又重生到芽衣的身上这件事,我并没有真正地和阿治谈起过。

我们都没有对彼此坦诚一些非常重要的事情,只是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紧握着彼此的手小心翼翼地维护着这样看似随时都会轻易破碎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