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的话就这么闪过脑海,沈南宝心头一蹦,飞快地收回了视线,只管埋着头,一径绞弄起裙带,好似那裙带是鲁班锁,须得全神贯注地盯着。
萧逸宸便越发的气了,他身旁的柳府尹刚刚遭他一番耳提面命,此刻满脑子嘎七马八,一径打着眉眼官司,好容易下定决心嗫嚅一句,“殿帅,那事真不是小的愿意,是彭中侍找上小的……”
还没说完,那一径拿脸对向窗外的萧逸宸倏地砸起窗,‘邦邦邦’的,配合着咬牙切齿的声儿,“真是打量我不知道,所以为所欲为呢!”
柳府尹瞬间跪下来,大泪倾下,“殿帅,小的说,小的说,是彭中侍拿了五百两给小的,小的也是一时糊涂,但是后来我也都退给彭中侍了,殿帅您肚儿是盛酒的葫芦,宽量的主儿,您就饶了小的这一时的猪油蒙心罢。”
这一嗓子嚎的,嗷嗷的让萧逸宸回了头,这一回,就见他拿额首抢地,痛哭流涕,“我都退给他了,就过了道眼……”
为官的就是这样。
年少时,一勇无前,满心满肺的热忱,为了国家可抛头颅洒热血。
但一登了高,尝过了权利的滋味,就开始被权利侵蚀,也贪恋起人生云云,胆子便缩得跟鸡眼一样小了。
萧逸宸眸底浮现一点嘲讽,又望一眼那玲珑玉致的侧影,许是见到了他罢,所以很安生地坐在那儿。
这样就好。
不然,一脚踩了窗樘压过去,非得好好控诉她这沾花惹草的性儿!
萧逸宸长透一口气,缓缓踱回了绣凳上坐,“那这么着,对柳府尹来说着实不上算呐岂不是心都在疼?那么多暮夜金呢,我记得你家夫人不是正筹办着商铺?这么一股脑地给出去,商铺怎么办呐?”
柳府尹红脸膛儿愈发的红了,“瞧殿帅说得,区区个商铺罢了,哪能和这事作比较?甭提商铺,就是旁的什么、小的亲子仕途那也得为此绕道不是。”
这话溜须拍马,结果萧逸宸坐在那儿嗤了声,吓得柳府尹脸上肌肉猛地一痉挛,掖住手不敢再话了,只静静地听他敲边鼓,“仕途不仕途的,都是握在自个儿手中,只要别眼瞧着自个儿着官儿大、权势大的捂盖儿,心里透亮,哪会半夜辗转反侧,镇日害怕敲门,柳府尹你说是不是?”
柳府尹心凉了半截,却不忘腹诽他。
谁当官的手上不握点辛秘?
无论是谁,就算清白如洗,踏入了官场,就得被世道的黑染尽,同那些个百官一起重利。
更何况,最大的贪官不就是萧逸宸他自己?
有什么脸子说他?
不过面上还是诚惶诚恐,只管把脸埋进船底板,附和着他,“殿帅说的是,只要行得正坐得直,哪能怯这些……”
萧逸宸点点头,负着手站起来,一眼觑向对面,见人儿还是好好的坐着,便又调回了视线,盯在柳府尹的身上,“柳府尹是个通透的人,几句话的功夫就明白了。”
他一壁儿说着,一壁儿踱起方步来,惶惶天光从外头照进来,将他的影子括得老长,他的身条儿仿佛也跟着拉长了,有着威严赫赫的况味。
“到底是在朝为官的大人啊,是那些市井妇孺比不得的,瞧瞧这些的事,闹得又是什么伪茶,又是什么毒害,可见这私心呐,得好好的藏着掖着,不然作茧自缚,就跟这彭氏一样,临了一刀抹脖子都是好的,指不定车裂、剥皮、又或是凌迟呢。”
这算是既撂明白了彭氏的处置,也算是借着彭氏的事告诫柳府尹。
柳府尹听着那些刑罚,眼前一阵儿的花,连连嗫嚅道是,“殿帅说得极是,小的受教了。”
敲也敲了,唬也唬了,那就得给甜头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