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怏怏的,小娘就同他说,四妹妹不像他以为的那样简单。
可是,四妹妹真的不简单么?
沈文倬掀起眼,迎上沈南宝嘴角抿就的弧度,明明是那么纯善的况味,为何叫小娘和二姐姐咂出了深意。
他凛下眉,负手沉吟,“现下应该不疼了罢?”
发现自己好像翻来覆去地说着犯蠢钝的话,沈文倬耳尖微微有些烫,嘬了嘴道:“瞧我说的什么话,你定是不疼的,不然怎么做刺绣……就四妹妹,我那日去问了一下舒直,他说他并没有玩弄你的意思,不知道为什么叫国公府夫人说出那样的话,而且他也没想着现在就来上门提亲,他是打算着及笄才来的。”
他听到她轻轻‘嗯’了声, 语气好像有些恹恹的,害怕她不信,他又替自个儿的好友打起包票,“四妹妹,我也觉得舒直不是那个意思,他虽说平日是有些风流,不过从来都敬着每个小娘子的,不会逾矩怠慢半分的。”
沈南宝看他好像很着急,眉头是蹙着的,眼睛是嗔着的,就是嘴角也抿得严严的,不由得,她掩了锦帕嗤起来,“三哥哥,我晓得的。”
“我虽然没同谢小伯爷相处几次,不过都道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谢小伯爷既然能同三哥哥交好,那必然品性是可靠良善的。”
沈南宝摇着扇,在轻晃晃飘忽儿的影里眯了眼,“不过,三哥哥,即便谢小伯爷没有这个意思,但开国伯爵夫人定是这个意思,不然国公府夫人也不会至于那日说出这样的话来,所以就如我那日说的,这事剪不断理还乱,没必要白费功夫去顾的,还不如就这样,也能遂了两家面上的和气,至于谢小伯爷,只消交付给时光,任落花流水,春去秋来,到时候什么样的情愫都能淡的。”
她还是那样柔柔弱弱,仿佛谁都能捏她一把的样子,但心儿是实的,有着自己豁然的见地,谁都左右不得。
沈文倬叹息,不由又想起沈南宛满眼通红蓄泪的模样。
都说会哭的孩子才有奶喝,可是为什么他就是愈发怜疼着眼前这总是笑盈盈的四妹妹?
或许是觉得她明明是那个最小的,最该哭的人儿,却因为早早的见惯了世态炎凉,所以捵一张脸皮儿冲着旁人假笑。
这般想着,心头愈发泛起了酸。
沈文倬不由得,郑重地看着她,“四妹妹且安心,你等我高中,日后你及笄了,该你说亲,我必定替你择人中龙凤,让你风风光光的大嫁。”
风风光光么?
她这辈子重生回来,就从来没有想过这些。
她只想避开陈方彦,好好替母亲报仇罢了。
沈南宝坐在黄铜镜前,听着耳畔玉漏嘀嗒的水声,讷讷眺望着窗外穹隆,明日应当是大好的天气,一轮月盘高挂树梢,万里无波无云,以至于银辉洒下来,亮堂堂的,又如绡纱轻薄,将整个荣月轩都拢在雾霭里一般迤逦。
方官就在这样缥缈的仙境里踏出了板正的步伐,走近了她,“姐儿。”
悠柔正在榻边替她铺着床,沈南宝见方官眼底的‘有事要告’,打了个哈欠,问道悠柔:“可是铺好了?今个儿我劈线劈了一下午,眼睛又酸又累,现在都打起架来了。”
悠柔从鞋凳子退了出来,抄着手屈了膝,“铺好了,不过而今入夏了,天气愈发热了, 所以小的将姐儿屋子的窗扇都打开了,好透风,也不至于闷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