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但笑不语,负着手,欣赏了他这副冷冰冰的表情片刻,方才说:“先生来晚了。”
“什么意思。”
他霍然盯紧她,语气紧绷。
大牢之中,年幼的孩子们统统断绝了生息,他们伏在母亲的怀里,脸颊尚有红晕凝固,仿佛只是在酣睡一般。
他眉头紧蹙,指尖颤抖。
年轻的女帝只是轻笑,冷冷凝视着这场人间炼狱。
她的袖角,拂过他腰上的玉佩,食指抵在唇边,慢条斯理地,“嘘”了一声。
“卿若再求情,便与这些逆贼同罪。”
她沉吟着,“江家在京中横行霸道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今日的后果。听说,江崇明在扬州养了一个外室,肚子里已有了一个孽种。”
宗长殊脸色一变,就要往外走。
姚盼笑得轻巧:
“我派去的,都是密卫营的人,不会留下活口。”
宗长殊回身,眸中阴沉,极为复杂。
她忽然向他张开双臂,脸上有一种童稚般的喜悦,仿佛在讨要夸奖:“先生快瞧瞧,朕如今,可算有个帝王的样子了?”
“陛下,”
宗长殊冷冷地说,“你不该这么做。”
“先生不知晓宫中曾经都发生过什么,自然不能理解朕。先生也不是朕,无法体会朕心中的恨。如今这样的局面,亦不是先生的过错。先生救驾有功,父皇让朕感念先生的恩德,朕记得呢。”
“朕不想迁怒先生。”
女帝转过身去,无奈地说,发上的明珠摇曳相击。
“先生顾念同窗之谊,为故人一封信笺,而千里奔赴宫中,冒着触怒朕的风险,直言劝诫,已是仁至义尽。””先生不知,尽人事听天命?这一次,便当是我任性妄为了一些,以后,先生就不要再提此事了,可好?”
她微笑着回过身来,妩媚的桃花眼里,是千里冰封的冷漠。
还有初露端倪的,杀意。
宗长殊齿关发冷。
他知晓自己习性疏冷,又严肃刻板,不讨人喜欢。
姚盼天性不羁、不喜管教,他这个太傅,更是定安帝硬塞给她的,他们原本从一开始就不对付。
宗长殊做她太傅那会儿,姚盼已年满十四,性格大致成形,故而二人,并不亲近。
哪怕宗长殊真心将她当作学生,这位女帝,也从未真正地将他当成老师过。
真的有人愿意一直屈居人下么,就算他现在抱着这样的心情,想要效忠皇室,实现自己的价值。
因为他是寒门出身,从小就被灌输侍君以忠的思想,可,谁又能保证将来如何?
人心是会变的。
人的本性自私,不可能完全不为了自己考虑,他是庶民出身毫无根基,只有攀附皇族才能让宗家延续下去,说到底,他们也是各取所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