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珍拿起毛巾擦了擦脸,重新坐回椅子上,吩咐护卫传饭。他不是藩王而是朝廷的大将,与属下的将士过多在军事之外的领域接触未必是好事,干脆和护卫们一起过年,下午了去各个卫所巡视一番,吩咐多加点儿肉就行了。
可去传饭的护卫还没回来,却又有一人来了。这人走进帐篷与蓝珍打了个招呼,又扫视一圈见没有旁人,说道:“蒲王信了你的话?”
“瞧他的表情,应当是信了。”
“蒲王是这么好骗的人?”
“什么叫好骗。曹兄弟,我说的可是实话,就算他精通算卦之术,不,他若是精通算卦之术反而是好事,那他就能完全确定我说的是真话了。”蓝珍道。
“你说的确实是真话,但却不是全部的真话。”被叫做曹兄弟的人又笑着说道。这人当然就是允在任命的副将之一,曹行。允拿他当做朋友,对他比对旁人的信任更多,所以蓝珍知道的事情,他也知晓。
“全部的真话,就算是陛下也不敢说。陛下能说,是担忧有藩王在印度做大,以后不好控制?”蓝珍说道:“亦或是不打算将印度本地的百姓当做中原的百姓对待,即使是婆罗门教徒也会低一等?后一点确实可以与藩王们说,但若是让文臣知晓,陛下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而且陛下的担忧也不是没有道理。印度实在是太富庶了。若是真有一藩国统一印度,不,哪怕是统一北印度,凭借与中原的距离,朝廷也奈何不得。更要紧的是,若是有一藩国统一印度与朝廷决裂,为了巩固政权或许会投向天方教一方。咱们都看过陛下让人读的有关伊尔汗国事迹的书,伊尔汗国在统辖波斯等地后以令人目不暇接的速度接受天方教,大多数蒙古人成为天方教徒,又过了几代,就与当地人分不出来了。陛下也想着将中原的文明传播各地,而不仅仅是让汉人在世界各地落地生根。可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而且中原也需要金银。陛下不断进行改革,有对朝廷的改革,有对军队的改革,有对民间的改革,还要大力支持开疆扩土,哪样不需要钱?若不是有从汉洲大陆来的金银,恐怕支撑不下来。既然印度这样富庶,从印度刮金银回中原也没什么不对。至于不把印度百姓当做中原百姓对待,这更没什么不对。印度人不论从哪一点来说都与大明不同,就算是朝堂上那些道貌岸然的言官,难道内心里真的会将印度人当做自己人?问他们招一个印度女婿或者娶一个印度儿媳,还是十分富裕的刹帝利出身,愿不愿意?肯定不愿意。所以也没什么好说的。”
“还有一个缘故,陛下没和我说,是我自己猜测的,但觉得也不离十。为何首先在印度设立总督府?陛下也确实存了实验一番到底是否能在中原以外之地实行总督制,而不仅仅是分封制的意思。若是总督制,或者更进一步,由朝廷直辖也不会酿成乱子,陛下当然还是愿意直辖。而为何从印度开始实验,则是因为印度人实在是太好统治了,只要与上层的婆罗门、刹帝利结好,不逼得连婆罗门和刹帝利都忍受不下去,就能统治印度,不会被推翻。若是连印度都没法实行总督制,那其他地方更加不成。”
“罢了罢了,我也没说道理不对,你这样做什么。”曹行笑道。
蓝珍也笑了,拿出两个杯子,举起小壶向两个杯子里倒了点儿,将其中一个杯子推给曹行,又道:“这几日一直没能找到人说这番话,心里憋闷,正好你也知晓,就和你都说出来。”
“你这里果然有酒。我一直怀疑你有酒,但一直没能找到,今日终于露馅了。”曹行没说之前的话题,举起杯子抿了一口,笑道。
“怎么,你要没收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