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翥更加糊涂起来。将藩王加封到海外,不正是允熥继位后极力推行的事情么?怎么还要下奏折斥责?
允熥看着他的疑惑表情,心里叹了口气,说道:“你退下吧,宣礼部尚书练子宁入宫觐见。”
顿了顿,又道:“让耿璇来见朕,朕有话和他说。”
“是,陛下。”杨翥心里略有些惶恐,但也不敢不听命,躬身行了一礼退下。前几天刚下了雪,他的脚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散了一路。
”哎,看来身边的中书舍人不能只挑选像杨翥这样只知听朕的命令,不知自己思考的人了。说起来,自从陈继做了五城学堂的司务长之后,朕身边也没有如同他那般敢坚持自己原则的人了。这样可不好。朕得仔细挑选一番,看看朝中有无像陈性善、陈继这样的人,若是发现了就提拔到身边为中书舍人。“他又感慨了几句。
说完这段话,允熥觉得略有些口渴,侧过身端起桌子上的茶杯就要饮一口茶,忽然瞧见身旁的少年同样充满疑惑的神情,笑道:“怎么,你也不明白叔叔为何这样说?”
“世叔,世侄确实不明白。”这少年顿了顿,直言道:“世叔已经加封了五位藩王至南洋,为何不顺从苏王与曹总兵的奏折加封藩王镇守爪哇岛?”
“厚伯,你这话可就说错了。叔叔岂曾因藩王与大臣的奏请就加封藩王至某一地?”
“高煦镇守苏门答腊岛,是因当年原三佛齐国被满者伯夷国几乎灭亡,国都沦陷,国君也以身殉国,叔叔派兵调节番国之间的争斗,逼迫满者伯夷国退兵后,其国大臣、百姓因国君一脉已经断绝,请求内附大明,叔叔这才加封一位藩王至其地镇守,乃是顺应当地的民心而下旨,岂是出于一己之考量?”
“洛王与贤烶分别镇守婆罗洲与满剌加也是如此。不论婆罗洲南部还是满剌加,之前都是被满者伯夷国非法侵占之土,叔叔敕令其国退兵后当地百姓无所适从,请求大明派人驻守,这才分封藩王于其,更加不是叔叔出于一己,出于大明宗室的考量。”
“吕宋岛原本只是被些近似于野人的蛮夷所占,并无自己的国家,所以叔叔加封宋王带领大明百姓、儒生去往那一处,乃是为了教化蛮夷。”
“赞仪至安南情形略为特殊。其国前任国君被篡臣黎氏所杀,独子又被篡臣黎氏派出刺客所行刺而亡,仅有一女嫁于赞仪,安南又有在国君无子之时由驸马接任的习俗,当地的儒生、百姓也并不认为不妥当,他是在当地儒生、百姓的拥戴下继位为君,并非是叔叔加封,只是他之后按照安南的传统请求大明册封的时候,叔叔赐予他越王的封号,可不是大明加封他为安南之君的。”
“所以,所有这些藩王就封,都是顺应当地民意而来,不是叔叔为了大明考量加封的。”
“而爪哇岛的情形完全不同。其国虽然近年来多有内乱,但叔叔也明白,因为之前叔叔两次惩治满者伯夷国的缘故,其国百姓对大明并不喜欢,绝对不会愿意朕加封一位藩王至其国。既然当地的百姓不愿,朕岂能违背民意加封藩王镇守?”
说到这里,允熥稍微放大了声音道:“朕乃是天子,不仅是大明百姓的天子,更是所有番国的天子;不仅大明宗室是朕的亲人,天下所有百姓不论来自大明、番国,都是朕的子民、朕的亲人,朕岂会只看顾一家一姓、一国百姓?”
少年已经完全被惊呆了,他完全没有想到允熥会说出这样一番话。原本皇帝停止说话的时候他应该出言赞颂,至少答应一声,但少年已经完全忘了这茬,只是呆呆的看着他。一旁的小宦官还记得规矩,但这些小宦官虽然听到了允熥的话,但根本不明白什么意思,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能低着头不做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