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绷!”尚炳耳边响起一阵响动,那是弓弦弹出箭矢时发出的特殊响声。对他来说这声音并不陌生,自从来到西北后几乎每日都会听到,可今日听来,就好像他的心被拨动一般。
“停下!都停下!”尚炳仿佛发疯一般喊道。
听到他的喊声,士兵的手顿了顿,但马上又将第二支箭矢放到弓弦上,随着又一声“放”的号令将箭矢射出。
刹那间,数千支箭矢仿佛雨点一般飞上天空,在空中划出一道半圆的弧线,越过顶点后加速下落,覆盖了大明百姓。其后数十年这一幕是所有曾经参加过这次守城战将士的噩梦。百步之内,所有的百姓都被毫无差别的射杀!倒伏的尸体顿时布满了护城河外,鲜血从垂死的躯体中流出,染红了大片泥土;鲜血流进护城河里,将河流染成了红海。
目睹这一幕后,还没有靠近护城河的百姓顿时就声嘶力竭的哭喊起来,拒绝前进;还有些人在临死之前鼓起勇气想和驱迫他们的色目人或撒马尔罕国士兵搏斗一番,只是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如何斗得过身披重甲,手持利刃的禽兽?战场中央,顿时就变成了修罗场;而被驱赶着再次靠近城墙的百姓,又被一阵阵乱箭射倒,发出了一声声垂死的呐喊!
“孤叫你停下!你敢违抗孤的命令不成!”尚炳大声对着士兵喊道。
“殿下!”宋琥也不得不大声对喊:“若是不射杀了他们,让西虏冲到城下,甚至让他们爬上城头,城就守不住了!”
“之前几日,就是因为有的将士不忍射箭,让他们冲到城下,搭起云梯攻上了城!若不是将士用命,城池就破了!”
“殿下,此时切不是妇人之仁的时候!”
“可是,”大道理尚炳何尝不懂?但是他第一次真正面对这样的情形,面对自己的子民被自己的将士射杀的情形,一时间仍然难以接受。
他的日子过得太安逸了。从前封在西安,虽然也曾带兵打仗,但不过是明军冲上去,蛮夷就一哄而散或者投降;来到西北后,因为不论沙迷查干还是马哈木都有要借助他的地方,也没怎么打仗就占了伊吾,之后更是一直和平发展,从未见过这般残酷的场景。
宋琥见尚炳安静下来,也顾不得安慰他了,指挥将士们使用守城器械应对色目人的进攻。
尚炳不知何时又站了起来,呆呆的看着面前正在努力攀爬城头的撒马尔罕国士兵,与奋力推翻云梯的大明将士。每一座云梯被推翻,就有几个撒马尔罕国士兵惨叫着倒下去,运气好的摔在地面上,或许还能活命;运气不好的摔在其他人脑袋上,顿时就报销了两条性命。
尚炳愣愣的看着一架云梯架在离着自己不远的地方,数名撒马尔罕国士兵正沿着云梯向城头爬过来。因为搭过来的云梯太多,守城的将士一时间竟然没有将这座云梯推倒,一直到有人快要爬到城头的时候才奋力使云梯歪了过去。
‘这就是刚才残杀孤的子民的人么?’尚炳脑海中浮现出那张与汉人长相区别甚大的面孔,心里想着。
他正想着,忽然听到声音:“殿下,您怎么还在城头!”又听这声音道:“你们这些侍卫是干什么吃的!西虏的云梯都搭了过来还不扶着殿下下去!若是殿下有危,你们都该碎尸万段!”
宋琥刚才忙着指挥守城,又以为尚炳已经被侍卫们护下去了,就没有在意;直到他见到敌军的大炮被推到前面,忽然想起自己一开始的吩咐,转过头看了一眼,就见到尚炳还在城头。
宋琥顿时被吓没了二魂六魄!这般慌乱的战场,一支流矢根本不会被注意到;若是这支流矢射中了尚炳,他只能以死谢罪了,没准还会牵连父兄。
宋琥也顾不得指挥将士打仗了,马上一边跑过来一边大声吼叫。
听了宋琥的话,侍卫们如梦初醒。他们也都从未经历过这样的战场,一时间竟然都愣住了,此时手忙脚乱的拖着尚炳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