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隆重热闹的满月宴,就因着这一道圣旨而变了味儿,直到深夜送走了最后一个人回到内院时,胤禛的脑袋还空白着,迟迟不曾回过神来。

还躺在床上坐月子的林墨菡也不曾比他好到哪儿去,夫妻二人就这么面面相觑,具是一脸恍惚。

“怎么就这样立了爷为太子呢?”胤禛很懵,他以为事情不会那么容易,已经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了,可结果……他什么还没做呢,怎么就突然之间变成太子了?皇阿玛究竟在想什么?难不成又是下的鱼饵?

“我听说前些日子皇上又病了……”林墨菡抿抿唇,压低了声音迟疑道:“会不会是皇上的身体……”胤禛心头一紧,仔细回忆了一番,却陡然惊觉皇上似乎越来越老态龙钟了,时常一脸的疲惫都难以遮掩……难道?

想到这儿,胤禛顿时脸色大变,不敢再深想,心里五味杂陈亦不知自己究竟是欢喜还是忧虑。

无论如何,事情已然尘埃落定,原本并不出挑的两口子一夕之间就摇身一变成了当朝的太子和太子妃,也实属是万万没想到的。

打从这日过后,这每日里上门来投机取巧的人就更多了,不过几乎没人能成功入了这道门槛儿,倒也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其实压根儿就没空招待罢了。

林墨菡生了双胎,又得坐双月子好生休养,而新上任的太子殿下四爷则每日更是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整天就跟着康熙身边学习呢,不到深夜都回不来,有时实在太晚了甚至都会直接住在宫里。

虽说四爷的学识才能都不差,但毕竟作为皇子和未来的君王还是有很大差别的,这些阿哥里头也只有胤礽接受过为君之道的熏陶,其他人都不过是一知半解罢了,自然得好生教导学习。

直到这时,胤禛才确信皇上是认真的,而并非又是在下鱼饵想折腾什么,于是心下欢喜的同时学得也就更加认真了,只是叫他有些不安的是,皇上的教学安排得十分紧张,每日从早到晚几乎没个休息的时候,明明自己还病着也不肯耽误,这种感觉就仿佛后面有什么在追似的。

又一次看见他撕心裂肺的咳着,胤禛就忍不住劝道:“皇阿玛还是先仔细调养身子罢,来日方长,何需急这一时?”

康熙接过他递来的茶水略微抿了一口,摇摇头,只继续自己的教导。

他也不知自己究竟还能撑几年,但是他却能清楚的感知到自己身体的虚弱,这让他实在不能不担忧。

他希望能抓紧时间尽一切可能调教出来一个合格的英明的帝王,而不是等哪天突然之间让儿子赶鸭子上架,在手忙脚乱中慢慢艰难的摸索。

为此,康熙是当真费了不少心的,身体的疲累加上耗费的那些心血,让原本就不堪重负的他愈发掏空了身子,纵是他嘴上从未说过,但胤禛已经看出来了,甚至就连外头也开始隐隐有了传闻。

所有人都察觉到了异常,不过因着已经立了储君的缘故,朝堂之上倒也不曾太过动乱,人心还算安稳,纵是有那不甘心想要蹦跶一下的,譬如十四……也几乎没多少人乐意跟着他蹦跶了。

这些年来从八阿哥开始,一个接一个倒下去,连带着这些阿哥身后的党羽,尤其是核心那部分更是下场凄惨,那么多鲜明的例子放在眼前,他们当真是累了也怕了。

若是十四资本雄厚还好说,至少有一争高低的能力,可事实如何呢?事实就是无论身份、能力、势力还是圣心,方方面面没有哪一样他是能比得过四爷的,堪称全方位碾压,就这还争什么争?他自己不甘心是他的事,他们这些为人臣子的又不是疯了才不长眼的陪着他胡闹。

十四折腾了一阵发觉实在寸步难行,百般无奈之下也只得偃旗息鼓。

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之过隙,忽然而已。

才呱呱落地的龙凤胎转瞬都两岁了,彼时强撑了许久的康熙终于还是倒下了,于病榻之上缠绵了数月,最终还是油尽灯枯。

直到这最后一刻,康熙心里惦记的也还是他一手养大又将之伤得透彻的孩子,只拉着胤禛的手,喘着粗气艰难道:“你二哥……是朕对不起他……他那样的名声对你已经没了威胁,你可以不放他出来,但是朕希望……希望你能待他宽容些……”

胤禛红着眼连连点头,“皇阿玛放心,儿臣心里都清楚,儿臣发誓,此生绝不会对二哥下手,只要儿臣在这世上一日,必定保他富贵安康一生!”

至于说胤礽会不会折腾些什么?胤禛相信不会,从幼时起直到现在,对于二哥的人品他都从未怀疑过。

康熙这才放下心来,缓缓闭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