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姨娘还等着过两日就要送探春上花轿呢,没接到人哪里能善罢甘休?被赶出门后索性就站在王熙凤家大门口哭喊叫骂,一番颠倒是非黑白的闹下来,惹得不少不知内情的左邻右舍都犯起了嘀咕,对着王熙凤他们家指指点点的没句好话。

王熙凤是个什么脾气的人?原是真不打算管这糟心事儿了,白养着这个隔房妹子几年,一个铜板也没要二房的,到了年纪还尽心尽力帮着寻摸好人家,结果到头来竟是落了个吃力不讨好的下场,搁谁心里能舒坦?更何况是她这样心狠手辣的性子。

“这若是搁在过去,我当真就能直接将她们娘儿俩一起撵出去,管她去死呢?也就是这几年儿女双全的好日子过下来倒是将我这性子给磨得愈发软了,看见探春哭得可怜,又是跪又是求的……我这实在是狠不下心来不管她。”王熙凤不禁暗恨咬牙,眼里闪过一抹厉色,“你们是不曾听见,那泼皮破落户说的都是些什么话,我只恨不得撕烂了她那张破嘴才好,当真是不记得我凤辣子的名头了!”

显然,这是记恨上了,没准儿心里已经在琢磨着如何收拾对方了。

林黛玉皱着眉说道:“赵姨娘怎么就非要送探春去做妾呢?那户人家也不过就是个没落的旁支,又并非什么真正的高门大户,无非是顶着个赫舍里氏的名头好看些罢了,这算哪门子的锦绣前程?”

闻言,王熙凤当即就冷笑起来,啐了一声,道:“你听她胡吣,什么锦绣前程不前程的,她哪里是真为着探春着想呢?她那是收了人家的聘礼舍不得吐出来!不过是一百两银子再带几件金银首饰几匹绫罗绸缎罢了,她就跟八辈子不曾见过好东西似的恨不得连夜将亲闺女打包送到人家床上去,为了那点钱财当真是脸皮子都不要了!”

那点子东西加起来拢共才值多少银子?绝不超过三百两!就为这点玩意儿……眼皮子浅到这个地步,也真是叫人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

林墨菡就觉得,估摸着若是来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头子给赵姨娘一千两银子,她都能毫不犹豫的将亲闺女推进火坑去。

“那后来是怎么办的呢?”

“后来我就直接叫人将她扭了送回家去了,顺带问了问二老爷的意思。”王熙凤的嘴角不由的勾起一抹讥讽的笑意,“好歹二老爷还要点脸,被我一通夹枪带棒的数落估摸着脸上是挂不住了,当场就叫宝玉将聘礼送了回去。”

“那倒还好……”话音一顿,林墨菡忽的反应过来,“不对,若是就这么解决了你今儿也就不必登门一趟了,难不成又出了什么岔子?”

“可不是出岔子了!”王熙凤猛地一拍大腿,脸色难看极了,咬牙切齿道:“宝玉将聘礼送回去结果被打了个鼻青脸肿不说,对方还放话说这事儿既然已经说定了就容不得咱们反悔,聘礼爱要不要,但人一定得按时进他家的门,否则……”话到此处不由顿了顿,而后压低了声音近乎耳语道:“话里话外拿着太子殿下的名头唬人呢!”

林墨菡愕然,“打着那位的名头强抢民女不成?”

“可不就是这个意思。”王熙凤眉头紧锁,一脸怒意夹杂着愁绪,“二老爷他们都怕了,想要遂了对方的意……说句大实话,我这心里也忐忑着呢,到底也是姓赫舍里的,跟那位索额图可是同宗同族……”

虽说索额图被摘了顶戴花翎之后一直也没再被提拔起来,明面上看不过就是个白身,但谁都明白这不过是表象,实则人家还是太子殿下最信任最倚重的“索相”,太子那一脉的拥趸哪个见着他不是恭恭敬敬的?哪个敢看轻了他?满朝上下估摸着也就只有佟国维和明珠两个敢对他冷嘲热讽。

这样一个曾权倾朝野的大人物,哪里是他们贾家敢得罪的?但凡是有一点冒犯都是万万不敢的,更遑论人家背后还站着当朝太子呢。

“可算是见识到了何为狗仗人势!”林黛玉冷笑道。

林墨菡沉思片刻后就说道:“稍后我叫人去找索额图打声招呼。”

“这……会不会给你招来什么麻烦?”王熙凤忙道:“我今儿来这一趟的确是想问问你有没有什么法子,但若是很麻烦……你就别沾手了……”说句凉薄的话,比起那个隔房的妹子,她倒是跟林家姐妹两个更亲近些,他们家琏二能捞着个官位混着,家里也不缺银钱使,这些都是亏得林家的帮扶,她也不是那不知好歹的白眼儿狼。

林墨菡倒也能够理解他们的惶恐,莫说是个没落的旁支了,就算是那关系再远些的远亲,那也属于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范畴,就拿以前的贾家来说,贾元春封妃之后是个什么样的情形?莫说京城内的贾氏子弟,就连远在金陵的那些族人都抖索起来了,甚至还有那一表三千里的都能打着贾家的旗号作威作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