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正歪在炕上,平儿在旁给她捶腿,主仆二人说说笑笑,忽见贾琏一脸喜色的进来。
见他这模样,王熙凤柳眉一挑,就讥笑道:“哟,瞧这乐的,这是路上捡着银子了还是老祖宗开了私库叫你挑了?”
“行了行了啊,爷最近可没招惹你。”贾琏一屁股坐在她旁边,夺了她的茶便咕嘟咕嘟灌了下去,说道:“快别闲着了,老太太打发我去扬州接两位表妹回来,你赶紧去帮我收拾收拾行李,明儿就要出发了。”
王熙凤闻言就不禁冷笑起来,“平日里指使你做个什么事儿可没见你这般积极的,这回倒是奇了,懒筋被谁抽走了不成?”
贾琏眼珠子一转,就道:“瞧你这话说的,老太太有命,我敢不应吗?”
王熙凤跟贾琏过了这么些年,对这人是再清楚不过,说句粗俗的话,这男人屁股一撅她就知道他想拉什么屎。
“那你可得好好谢过老太太,给你派了这样一个美差,扬州可真真是个好地方啊,不过……”王熙凤冷眼一扫,淡淡道:“我可提醒你,老太太惦记两个外孙女儿可不是一日两日了,你可别一离了我就觉得天高任鸟飞了,若是耽误了老太太见外孙女儿,且看老太太收不收拾你。”
贾琏哪里不知她这是怕自己出去鬼混故意抬出老太太来说话呢?
心中甚是烦躁,愈发迫不及待想要脱离这母夜叉的管制了,脸上却嬉皮笑脸的说道:“我的好奶奶你可就放一千个心罢,我这是为老太太办正事儿去的,哪敢瞎胡闹呢?再者说家中已有如此娇妻,我只恨不能时刻与奶奶腻在一处呢,又怎会流连在外?必定是插翅而归的了。”
如此鬼话连篇,便是平儿都不会信他,更何况精明如王熙凤呢?
听罢就啐了他一口,“少拿你那套来糊弄我,你是个什么德行我还能不知道?你此番出门在外我是看不见也管不着你了,只你可千万小心些,不叫我知道便也罢了,算你能耐,倘若真叫我抓着什么,我便揭了你的皮。”说罢,便起身出了房门,应是为他收拾行李去了。
平儿看了眼脸色不太好的贾琏,道:“二爷办事就办事,可千万别在外头胡来,扬州那地儿是繁华,各方面与京城比起来也是别有一番风味儿……只若真惹怒了奶奶,二爷只怕是要难过了。”说罢便也紧跟着她主子的脚步出去了。
贾琏心中愈恼,“反了反了,一个两个都敢指着爷的鼻子教训了!”旁人家的男人都是一家之主,自来说一不二,女人唯有唯唯诺诺小心伺候的份儿,搁他家可倒好,女人们一个个都爬到他的头上去了,这还是人过的日子吗?
因着贾母催得急,众人只得连夜收拾好,待翌日一早便匆忙启程了。
这乍一离开家中的母夜叉,贾琏霎时只觉天也蓝了水也清了,连那婆子瞧着都顺眼了不少,整个人分外神清气爽,每每船靠岸时少不得要去那当地的烟花柳巷消遣一番,一时更觉这日子真真是赛神仙。
“二爷您可悠着点儿罢,这般磨磨蹭蹭几时才能到扬州啊?老太太还在家中等着呢。”兴儿苦着脸劝道。
贾琏嗤笑一声,“你是怕你家奶奶抽你吧?”
“二爷既是知晓奶奶的性子,还如此……到时莫说是奴才的皮了,二爷您的皮怕是也要被奶奶给揭了。再者说咱们路上确是耽误了不少日子,再这样下去,不好给老太太交代啊。”
“罢了罢了,爷悠着些就是了。”也不知究竟是畏惧家中母夜叉呢还是怕不好给老太太交代。
接下来的路程,贾琏总算是略微老实了些,虽说仍少不得跟船上的一些丫头调笑厮混,却好歹不耽误时间了。
这日,贾琏等人终于到达了扬州码头,岸上早有得了信儿的林府管家忠伯亲自等候。
原是不认得贾琏的,但一见着那一行个个都穿着绫罗绸缎满身都透着富贵气息的人,他就知道了,当即上前。
“敢问可是琏二爷?”
贾琏点头应是。
忠伯脸上的笑意愈发深了,“奴才是林府的管家林进忠,老爷得知琏二爷今日抵达,便早早的打发奴才来此等候了,家中已备好酒席,特为琏二爷接风洗尘。”
得知他是林府的管家而并非寻常奴才,甚至被赐予“林”姓,就知此人必定是林家极其得用的头等心腹,贾琏便忙作揖,笑道:“有劳林管家等候多时。”
贾琏惯是油滑之人,虽说文不成武不就,可脑子却并不蠢笨,加之荣府家务也向来是他们夫妻二人在打理,常在外行走,接触的各式各样的人多了去了,也就练就了一双“慧眼”,心中知晓似林管家这样的奴才拿银子打赏反倒是落了下成,便只索性态度愈发客气尊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