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的伤一定极深,受损的已经不仅是皮下组织。一般的治疗魔咒都是针对皮肤和肌肉的修复,也许确实有一种专门用来修复乳房组织的咒语,但赫敏一时想不起来。她闭上眼睛,试着回想自己究竟有没有学习过这个。
她想起了一本又厚又重的治疗咒语书。曾经有好几年的时间,她都用咒语把它缩成口袋大小,然后随身携带。书页上到处都沾上了血迹和魔药,因为许多时候,她都没有时间去清理那些污渍,于是它们就那样渗进了书页里。书中最重要的部分都因为翻阅多次而卷了角,多到根本数不清,空白处写满了她的笔记。
这是邓布利多死后,她买的第一样东西。她记起了那天在霍格沃茨礼堂里,一只体型硕大的猫头鹰飞了进来,将包裹丢进了她的怀里。
彼时,其他所有人都在讨论重启DA的活动、购买黑魔法防御术的书籍,但赫敏已经开始学习治疗。这就是一切殊途的开始,她和抵抗军中其他同龄人之间的裂隙自此慢慢扩大。
他们在练习铁甲咒和昏迷咒的时候,她则找到了庞弗雷夫人,请求她教导自己。
白天的大部分时间,她都和庞弗雷夫人呆在一起,将这位校医传授的每一句治疗咒语和高级诊断咒语都熟记于心,同时学习其他需要注意的症状和体征。
治疗咒语的施放是一项对精细度要求极高的工作不容丝毫差错。它需要施咒者排除一切干扰,专注于治疗,以细致入微的控制力引导魔法,确认正确的咒语,针对所面临的症状调整音调的变化,然后精准无误地施咒。
治疗师并不像麻瓜医生那样使用手术刀,但从魔法的角度来说,治疗工作对于魔杖动作的精细度要求几乎与手术刀相差无几。
赫敏曾经背诵过一张又一张的人体解剖图,让自己记住每一处细节,以训练在面诊时仅凭双眼观察就能快速诊断的能力,以及将伤者身上所有的相关信息拼凑在一起从而找出症结的效率。
到了晚上,她便前往地窖,跟着斯内普学习魔药。
一整天学习的部分都结束后,她会缩在图书馆的一处小角落里,翻看一本又一本书,帮哈利寻找他可能用得上的咒语,直到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
慢慢地,她与朋友们都疏远了。
邓布利多死后,他们义愤填膺,但同时仍保持乐观,始终被一种代表坚定信念的火焰驱使着行动。然而对于赫敏来说,就算早在那个时候,她的心里也无法容下这样的火焰。她所了解的知识和技能越多,她对战争的信心似乎就越小。其他人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要让大家活下来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
她无法对其他人的乐观心绪产生共情,这让他们非常生气。她可是哈利的朋友啊,她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他?她为什么那么执着于让每个人都感到害怕?她觉得自己比其他人都聪明吗?她甚至连守护神咒都再也用不出来了。如果她多花些时间练习黑魔法防御术,也许她就不会这么病态了。
并非是他们没有认真对待这场战争,只是他们的视角变狭窄了而已。在他们眼中,这就是一场光明与黑暗、善良与邪恶的较量,而光明总会获胜。那些故事和史书里不都是这么写的吗?诚然,一定会有人牺牲,但这一切都是为了他们忠于的事业和信仰,他们死得其所,毫无畏惧。
最终,赫敏再也不对他们说些什么,只是拿着她的书静静地离开。就算告诉他们"史书永远是由赢家书写的"这一事实,那又能改变什么?就算告诉他们,在麻瓜世界里一样有许多的战争,而生命只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弹药,除了在身后留下白纸黑字的伤亡名单和成排的坟冢之外没有丝毫意义,那又能改变什么呢?
或许,他们确实需要相信些什么来支撑自己吧。但赫敏不能这样做。她必须时刻做好准备。于是她埋头于治疗、魔药和书本,直到魔法部倒台,战争正式打响。
她匆匆被送往法国学习,没过多久便因为法国情势急转直下而转移至阿尔巴尼亚。然后是丹麦。再然后是奥地利?不对。
在奥地利之前,她还去过别的地方吗?感觉这些记忆之间有一处缺口,其中一片模糊。赫敏努力想拨开那片迷雾。她一定是在哪里学习。但那会是哪里呢?她又为什么独独忘了这一处?她强迫自己的思想朝着那片模糊的方向前进,然而依旧是一片朦胧。一盏散发着微弱金色光亮的灯。灰尘。旧报纸的气味。干燥的。绿色的。还有安然躺在她手心里的、那条细项链。
没有别的了。她又用尽全力再试了一次,但是那些记忆直接从她脑海中消失了。现在她什么也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