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闭上眼睛,不说话。托娅忙转言道:皇上放心,这些话嫔妾从没和任何人说过。您之前说,要嫔妾一定要尊敬皇后娘娘,又说嫔妾要有孩子才能晋位,那时候嫔妾就懂了,如果我有了孩子,可以升位,就能养自己的孩子。皇帝问道:所以你才为了颖妃?托娅道:您给姐姐是一样的,我和姐姐住在一处。

皇帝道:若令贵妃再生皇嗣,她恐怕要自己养着,若果然如此,朕不好拂逆其意。托娅点点头,道:我明白了,皇上,谢谢您告诉托娅。托娅只是位分不高,您给我赏画,赏御马,照顾我的家人,又常来陪我,我很满足,只是到如今还不能为皇上生子,是我对不起皇上,没有尽到嫔妃的责任。

皇帝又不说话。托娅忙道:皇上,令贵妃接连生子,所以这绝对是嫔妾的问题。皇帝还是沉默不语。托娅于是在他耳边说了一阵,脸到耳根子都羞红了。托娅一向不扭捏,皇帝还从未见她此等模样,笑起来,伸出手将她抱在怀里,道:你也学他们,尽说好听的哄朕!如果朕没记错,你还不到二十岁吧?不要着急,德胜说太医院说你都挺好。

托娅是常给德胜和李玉好处,但她没想到皇帝会这么关心自己,而且听皇帝的意思,会常来幸自己,他要她自己生子,感动之极,哽咽地道:谢皇上关心嫔妾!嫔妾是十四岁入宫,十六岁那年跟了您,今年十八,但生日还没到。皇帝道:十四岁……你将生日告诉李玉,叫他记着,那天朕翻你的牌子。托娅流下泪来,紧紧抱着他道:多谢皇上。

第二日一早,二人出门去狩猎前,皇帝写了一首诗给托娅:

香徑留煙,滯廊籠霧,個是蘇臺春亭。

翠鈿紅粧,銷得人亡國故。

開笑靨夷光何老,泣秦望天涯誰訴。

嘆古往今来,最是蛾眉把人遺誤。

后来紫纹听她念了,便问她,怎么皇帝在说她误国?托娅笑起来,道:他说的是武媚娘。皇上自觉英明功德可媲美唐太宗,绝不屑唐高宗,我要真能误国,他才不会要我。晚间又赏了一尊一尺高的釉里红海水刻白龙纹梅瓶,樱桃色地配上张牙舞爪的大白龙,穿行在白色的海水纹间,鲜艳夺目,紫纹赞叹好久。

皇帝带众人出门去狩猎后,李玉将昨晚上的事告诉给了容妃,说他终于明白了,皇上对武贵人是因为念着高贵妃。十四岁,正是高贵妃入潜邸为格格的年纪,而这武贵人虽然长相和高贵妃不同,却一样是美艳娇嫩泼辣的主儿,且都是孝女。他想起来,皇上给她赐的宫装似乎也和高贵妃当年的穿着是一个风格。

容妃这才细细地问了以前皇帝和高贵妃的种种,彩云知道的自然没有李玉多,而璎珞知道的也不多。听李玉说高贵妃国色天香,托娅还是略逊两分,且戏唱得好,因乾隆十年就去世,宫里都早已淡忘了她了。但是骄矜跋扈,搅闹的后宫不得安宁,皇帝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不升武贵人的位分,免得重蹈覆辙。容妃于是长叹了一口气,道:皇上,他真是一个念旧的人。他对那沁官也是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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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开文】字柱臣,号在丰,著名徽商,徽墨行家,“胡开文”墨业创始人,清代乾隆时制墨名手,徽州绩溪县人。因师从徽州休宁汪启茂,因而是休宁派墨匠后起之秀。先于休宁、屯溪两处开设“胡开文墨店”,到二十世纪三十年代,胡开文得到迅猛发展,除休宁胡开文墨庄、屯溪首起胡开文老店外,先后在歙县、扬州、杭州、上海、汉口、长沙、九江、安庆、南京等地,或设分店,或开新店,其经营范围几覆盖大江南北,至此徽州制墨业呈胡开文一支独秀之势。后代均延用此老字号。?

第264章 皇孙(四)

李玉点点头,道:皇上若不念旧,奴才的脑袋早没了。容妃知道他还在后怕皇帝母子的恩怨,她并没有告诉李玉真相,觉得他知道了对他不利,但皇帝和太后母子和好那天,李玉在场,是知情者,后来又奉命去慈宁宫供奉佛经,便安慰他道:皇上动谁也不会动李总管你的,他绝对舍不得。而且这不还有我嘛!我早说过,一切有我。皇上若真要为难你,本宫第一个就不干。李玉激动地流下泪来,跪地谢恩:多谢娘娘和皇上看得起奴才。

哨鹿结束后,太后与舒妃和十一阿哥返回畅春园,魏湄已出月子,后妃便从圆明园搬入了西苑。内务府各部门还留在紫禁城办事,因为西苑很近,有需要过去就是,但袁春望和白露的幽会便艰难起来,因见面变少,更加无人察觉此事。

此时离依博尔临盆的日子非常近了,永琪十分高兴,依博尔终于快要卸下重负了,但依博尔自己却十分忧虑,永琪开始不明白,后来便抱着她,道:不准你胡思乱想,男女我都喜欢,这是我们俩的孩子,其他人其他事你不要放在心上。依博尔只抱着他默默不语。永琪心里十分惊怕,才明白依博尔一直怀着这隐忧,她额娘说的话其实更增添了她的隐忧,她只是不表露,于是悄悄去长春|药房问叶天士。

叶天士见他总是各种忧虑,便笑道:男女我不知道,但小格格这样很正常,有身子的人,性子可能会和以前大不同,小格格以前活泼洒脱,怀孕后多愁善感,一点儿也不奇怪。待孩子生了,就会好的,不管生男生女,她都会好的。五阿哥一定放心,小格格一直很顺利。

但因产期临近,永琪夜里也再睡不安稳,于是他一直睡在依博尔屋里,只是睡在外间榻上,依博尔夜里要起数次解手,都是好几个侍女伺候,但只要有响动,他便惊醒,都要亲自扶依博尔躺回床上安适后,才放心。赫朱将此事告诉给容妃,于是容妃告诉给皇帝,这一阵子免了永琪的早课和骑射,也不去衙门,公务送家里处理,皇帝自是同意。

蕴端见永琪完全待在家里了,安了不少心。依博尔知道皇帝已经指婚,桑汪两家商量从简,蕴端年底便要成亲,总算放下了一头心事,又给蕴端写了一封信,蕴端看罢,心里感慨又快活。之前和贻纯亲事定了后,他便请永琪在外面坐了一次,永琪见贻纯和依博尔完全不同,听了他二人的经过,不觉莞尔,对蕴端道:姻缘天定,不由得不信!

贻纯见蕴端的“挚友”竟然是五阿哥,很是吃惊,但蕴端对二人如何结交语焉不详,只说老早就想将贻纯引见给永琪,又说自己在为永琪办事。贻纯聪明,也不细问。永琪道:待筠儿生子后,再见汪小姐。

贻纯便以为筠儿是汉人,乃永琪之妻,回去问父亲汪承霈,汪承霈却说五福晋是西林觉罗氏,鄂尔泰的孙女。贻纯于是又问蕴端,蕴端才说了,说筠儿是兵部观保大人家的千金,但是内务府包衣世家出身,始终逊了一筹,贻纯心里感慨,荣华富贵以极的皇子格格也有美中不足,蕴端握着她的手说:‘薄命怜卿甘作妾’,但五阿哥和我说,筠儿是他的至爱,只是他有很多身不由己。

贻纯点点头,道:你待我真好,奶奶和我爹娘见了你后,可满意了。蕴端道:是你待我好,额娘听我说了,都感动死了,说桑家不知哪里修来的这个媳妇儿,还说是阿玛走私走得好!贻纯忍俊不禁,点他的鼻子道:定是你额娘觉得我不够漂亮,你才告诉她的!说着却得意地一笑。蕴端知道贻纯常说她长得不够漂亮,其实是她觉得自己好看,又有自信,便道:开始额娘只以为又是纳兰夫人牵线做媒,后来我都告诉她了。她本知道那时候学堂里的老师同学都挺关心我,我们只是没说过具体的。贻纯又笑:桑小王爷是以为我出身寒门吧?所以不提。蕴端一笑作罢。

此时,依博尔行动已全部需要人搀扶,因为高云预先说过,二人倒都有心理准备。终于到了那夜。依博尔最近一直觉得燥热,便如往常一样,扶着潘嬷嬷到院子里站站。月亮很大,但天气很冷,永琪从后面悄悄走上来。潘嬷嬷看见了他,他将手放在嘴边,潘嬷嬷会意,不说话。

依博尔觉得背上温暖,回眸一笑,永琪也微微一笑,给她披好大红羽纱面白狐狸里的鹤氅,《红楼梦》里林妹妹也有这么一件。潘嬷嬷抿嘴一笑,自下去了。此时已近亥时,永琪伸出右臂揽着她,看着月亮,说道:明天要下雪了。依博尔还未及答话,只觉得腹下一痛,哎呦叫了一声,永琪也随之心里猛的一沉,忙双手扶住她,扬声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