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莎笑道:做得神不知鬼不觉,那只能是你了。普达娃也笑起来,道:郎卡和你阿帕说要杀人,被傅恒阻止了。杀两匹马绑两人没问题,我和傅恒两人轻易就做了,动手的是我,他负责放风断后,郎卡带人在山下接应。爱莎笑起来,道:你说平措的儿子吓得都尿裤子了?普达娃道:嗯,我俩看完了全套才回来的。
爱莎又笑:你们俩太大摇大摆了。普达娃道:还好,找收藏的人不容易,但绑他们的人还是容易的,傅恒拿来的那火|枪据说很厉害,是皇帝赐的欧逻巴火|枪,威力很大,但没用上,那时候天还是黑的,巴旺主楼那一片乱成一团了,根本没人来管我们。谁叫他们还大模大样住在家里,大概是觉得傅恒这次没带大军,觉得有恃无恐。
爱莎哼了一声,得意地道:他们不知道,你是何等的高手!傅恒又是多聪明的人!所以那时候不知道是谁干的,但我和纳兰夫人都不害怕,她也说傅恒一定有办法救我们,我们不会有事。格来嫂嫂将信将疑,只说让我放心,若有事,郎卡一定会报仇雪恨。后来我们便被蒙上眼睛,分开关押,不知道是哪里,也无法再通消息。
普达娃道:要不是傅恒拦着,郎卡恐怕要血洗巴旺山寨。爱莎又哼了一声,道:便宜了平措和他的儿子,他们这下知道了,如果你们要取他们父子二人及全家的性命,他们脑袋早不在了,还不立刻放人?!但傅恒为什么要信使面见平措?普达娃道:确定他在寨子里。
爱莎又问:那马你们是怎么找的?普达娃道:就马圈里最名贵的看守最多的两匹,太容易了。爱莎大笑起来,问道:放倒马的药也是你配的吧?普达娃点点头,却不说话。爱莎知道他虽然一直在说傅恒说郎卡,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其实心里十分地痛恨这巴旺土司,因为当年父亲要将她嫁给他,这次又绑架了自己...和孩子,而且据阿妈说,平措在信里扬言,当年莎罗奔自己说要嫁女却又悔婚,点名要对爱莎不利,报复他父女。便转身抱住他,低声道:这两天,你还好吗?普达娃点点头。爱莎又问道:没睡过觉?普达娃道:昨天你回来后睡了,别担心我了,也别说话了,闭上眼睛休息。
晚宴后,傅恒夫妇回了自己的碉楼,并无睡意,于是二人便谈论起这位僧格桑来。傅恒告诉璎珞说,僧格桑乃小金土司泽旺之子,当年的金川之战的起因是因为莎罗奔辖制了泽旺,欲吞并小金,所以这两家关系并不和睦。璎珞便问:那为什么这次泽旺父子要帮助我们?
傅恒笑道:他们是向皇上和朝廷示好,并不是为了莎罗奔父子。当年的金川战后,皇上有意扶植了莎罗奔父子,既往不咎,继续让莎罗奔领着大金川安抚司这个五品官衔,目地是要他管辖这周边的九位土司。因金川地形险要,土司割据一方,这里的民风民俗又和中原完全不同,皇上不愿对金川轻起战端,以致重蹈当年损兵折将巨大花费的覆辙,所以采取了这种‘以番治番’政策。
璎珞点点头,道:我明白了,所以这莎罗奔父子是朝廷扶植起来镇摄嘉绒土司的,怪不得皇上要他们拿着促浸大金矿,给他们绝大的利益。傅恒又笑,道:皇上这么做,并非仅图安稳局势,或培植忠于朝廷的强部来镇摄众土司,皇上也不愿大金坐大,吞噬邻邦,所以朝廷同时凭借边臣的干预,‘扶弱凌强’,以达到互相钳制的均势。四川总督开泰就是做干预的。因此,现在嘉绒藏的总体局面平衡安定,但明争暗斗自然是一直有的,而朝廷就希望这样。
璎珞笑道:你们这些男人,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又是你和皇上一起商议的策略?傅恒点点头,道:皇上的最终目地是改土归流,削弱土司的地方势力,由朝廷全力控制这里,但绝非一朝一夕可蹴就。璎珞道:和土尔扈特部东归一样?傅恒点点头,道:那个也十分困难,但皇上十分有决心,我预计十年后,他们可以开始东归,到东归成功,恐怕还要数年。所以短期之内,我是不会去边塞的,你放心罢。
璎珞欣喜地点点头,道:金川土司如此强悍和富有,要不是普达娃这样的女婿,他们肯定是看不上的。原来爱莎的父亲要把她嫁给巴旺土司。沉璧和我说,那之前,他爹已把侄女阿扣嫁给了小金土司泽旺,就是僧格桑的继母。傅恒道:嗯,联姻都是为了平衡利益。泽旺的前妻不简单,金川之战,她也是挑起人之一,泽旺性情懦弱,受制于妻,阿扣私通泽旺之弟良尔吉。莎罗奔以美人计勾结良尔吉,袭取小金,生擒泽旺,夺取小金印信,小金那时由良尔吉管理。
璎珞问道:就是你后来正法斩杀的那个良尔吉?傅恒点点头,回答说:金川战后,泽旺的前妻也被泽旺自己处置了,所以他现在的妻子应该另有其人。他性子懦弱,现在小金的实权掌握在他儿子僧格桑手中,这些年,僧格桑在表面上和郎卡走得很近,所以他才会密切注意这里的情况。璎珞道:那皇上不担心吗?傅恒道:静观其变,朝廷并不真正信任莎罗奔父子,所以才有开泰的干预,平措他们才会如此大胆,小金土司更是仅次于大金的一股很强的力量。
璎珞道:那你这样吓唬平措父子?傅恒笑起来,道:谁叫他敢把你绑了?他是想莎罗奔父子有麻烦,他当然不敢动你,但这事儿要是被皇上知道了,他会比现在更惨,依皇上的性子,定是要杀了他,巴旺换别人做土司,或者给莎罗奔父子,我对他算是很客气了。土司之位都是世代相传的,所以下一任巴旺土司是平措的儿子,但如果朝廷介入,他们一家就完了。
璎珞也笑起来,不说自己和皇帝,转言道:朝中之事真是复杂,皇上留爱莎在京中,也是为了挟制金川吧,和漠南的高云一样。傅恒一笑,道:朝廷最终是要实现改土归流的,但别想这些了,世事难料,都是走一步看一步。我给普达娃想了好几个他的财富用途,其中一个就包括了支持土尔扈特部东归,那件事需要大量的花费,我们现在在筹措经费。璎珞问道:那他的钱怎么用?傅恒道:他可以投资商号,赚取利益,其中一些利益上缴朝廷作东归费用。但他说要先捐钱赈济黄河水患的灾民。璎珞道:嗯,爱莎夫妇也是一对大好人。投资什么商号?
傅恒道:比如我们的广德行,因为广德行也参与筹措东归费用。皇上还和我说,要把内务府两大当铺给四阿哥和五阿哥,他还可以以同样途径投资五阿哥的当铺。朝廷还有很多和咯尔喀俄罗斯的贸易往来,广州通商口岸和英国的贸易往来等,用武之地多得很,就看普达娃想做什么,他还在考虑。璎珞点点头,高兴地说道:永琪找了胡嘉佳真是大好事儿,看来皇上确实早想好了!她马上还要生皇上的长孙了!
傅恒看着她笑,她有点儿诧异,然后明白了傅恒的意思,拍了他一下。傅恒握住她的手,道:现在我们可以生小三了。璎珞道:嗯,我没喝药了……说着脸红了。傅恒笑起来,起身将她抱起,抱到床上去,两人亲了一会儿。璎珞道:我不见了,你是不是很害怕?傅恒“嗯”了一声,紧紧地抱着她。昨天,璎珞才回来时,他知道璎珞前两日定是未敢合眼,要璎珞好好休息。璎珞睡的时候,他就坐在一旁,看着她。珍珠见他的样子,知道他心里的后怕,自己想着也十分后怕,竟掉下泪来。
此时,璎珞觉得他在微微颤抖,心里甜蜜而得意,他在人前镇定若素,处变不惊,但只要是涉及她,其实他心里有绝大的恐惧和担忧,这事儿都过去了,他还这样,可见前几天,他一个人的时候,日子是如何的煎熬。自己想起那些凶神恶煞彪悍之极的土兵全部血溅当场,死而后已,翻译说他们不仅是为了保护她们,而且是为了勒乌围的荣誉而死,明知不敌,也只能战死,绝不能后退苟活,也不免后怕,轻轻拍着他,低声道:你不是也说,他们不敢对我怎样的,我就是待着一个和这差不多的屋子里,什么事也没有。她从昨天回来后,就一遍遍这样安慰傅恒,但他到今天抱着她时,还会颤抖。
傅恒眼里精光一炽,静静地说道:谁要是敢做什么,他将被片片凌迟。璎珞从来没见傅恒这样过,不觉打了一个寒战。傅恒笑起来,道:我说的不是我。璎珞才明白过来,他在说皇帝,又打了他一下,问道:那你呢?你会怎样?傅恒默然半晌,道:不论你发生什么事,你永远是我的,我永远不会离开你。璎珞心里十分激动,流下泪来,紧紧地抱着傅恒,哽咽道:我不会有事,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你放心。傅恒道:所以不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能离开我,你懂吗?璎珞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