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教圣舞的主题是唱梵歌,奏乐和元代天魔舞不同,为了分声部,人数也比元代天魔舞多,增至三十六人,不用佛冠和红衣长袖披金挂彩,头发梳成辫子,身穿覆盖全身的白绡收袖金衣,手持金浮屠白伞盖,但舞蹈和天魔舞一样,是藏传佛教金刚舞的一脉相承,都是礼佛的夸张之舞。其形如“回雪纷难定,行云不肯归。舞心排转急,一一空欲飞。”
太后看了一会儿,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喃喃念道:哦弥陀佛。容妃经常去看那站在一旁的法王,这也是她第一次见到法王。只见他不到四十年纪,高大魁梧,头上戴着高高的红金两色冈波巴帽,身着浅色金袍,僧裙中加有白色条纹,高鼻深目,棱角分明,手里拿着金刚乘天杖,神情冷漠,眼睛里闪烁着幽深莫测的光芒。她实在难以将他和爱莎联系在一起,但爱莎说故意让这法王喜欢她,定然不是假话,只是看不出这法王有七情六欲的样子。
因所有人都穿着浅色,只有爱莎穿着青衣,所以她十分突出,人人都在心里赞叹圣母的端庄美丽出挑,反而没有太多人去注意那些圣女的容貌。只容妃看着这些白衣圣女,心里十分感慨,那年在金川,爱莎说知道白教圣女是穿白袍子唱梵歌,但其实圣女的白袍子究竟是什么样的,歌舞又是什么样的,爱莎也不知道,就和她一起去成衣店里要了最贵的那种,下重金叫他们连夜连日赶制……
共唱了六段佛曲,每支结束后都博得了殿内热烈的掌声。演完后,皇帝立刻赐赏,法王和圣母的赏赐都是金灿灿的陀罗被,金线绣制。陀罗被,也叫陀罗经被,又作陀罗尼经被,是一种织有金梵字经文的随葬物,皇帝,后妃,贵人以上,可用陀罗经被。被以白绫制成,上印藏文佛经,字作金色,被面上织有众多佛经、佛像、佛塔、花纹等装饰,既有佛教的神圣,又不失皇室的威严。虽然这是最后的丧葬用物,但陀罗经被本是密宗圣品,由皇帝赐下,是很高的殊荣。王公大臣死后,奏上遗疏,亦可由皇帝御赏陀罗经被。而汪由敦病重时皇帝直接就赐了。
圣女每人得了一只镶嵌宝石的手摇小金钟,乐师每人得了一只镶着金边的装饰铃鼓,均价值不菲。
众人跪在阶陛之前谢恩,皇帝微笑地夸赞勉慰了几句。太后也欣喜地说了几句,接着便是皇后慰劳。然后就是荔枝宴,白教的人都是第一次食用,均赞叹荔枝的甘甜多汁,皇帝十分得意。
之后的第二日,圣女便应邀去玉京园献舞。巨大的宫中编钟被内务府在前一日就运进了玉京园,爱莎十分惊异,皇帝竟然如此大费周章,傅恒果然是大清朝第一权臣。此时已春暖花开,玉京园的演出在后花园“香径长洲”戏楼里进行。
璎珞见这法王除了做到礼数,十分森冷,不苟言笑,心里十分好奇,又见圣母高挑健美,是如此年轻的美女,也觉得有意思,只是她通身的气派和圣女们迥然不同。见那圣母衣服是单一纯青色,只在胸前挂着一个象牙的圆牌子,上面刻着梵文,不觉好奇地问她。爱莎本也在打量她,听了傅恒的翻译,于是道:这是喇嘛教中颁给德行圣洁的善男信女的护身令符,白教以白象为尊,所以象牙雕刻的灵符最为珍贵,这是活佛赐给我的。说着看了身旁的法王一眼,那法王神情冷漠,毫无反应。
爱莎见璎珞穿着一件和傅恒同色的石青色正式礼褂,上面绣着一种白色的花,便看着傅恒问道:夫人衣服上的花是什么花?傅恒微笑道:是栀子花,这园子叫玉京园,玉京就是指栀子花,这园子里种有很多栀子花,现在正是花开的季节,你们闻见的香气就是它的味道。爱莎点点头,明白栀子花定是他夫人喜欢的花,这园子的名字定然也和他这夫人有关,道:这味道很好闻。
璎珞笑道:这园子名字是皇上赐的。傅恒于是翻译了,爱莎又点点头,觉得是傅恒叫皇帝赐的这个名。歌舞自是又博得所有人的惊叹赞赏,海氏长年礼佛,更觉新鲜欢喜,唱的是梵文,璎珞不觉想起裕陵地宫里的那些石刻来。歌舞结束后,璎珞便叫海氏和珍珠带圣女和乐师等去园子里看看坐坐。
傅恒夫妇带法王和圣母去了书房密谈。傅恒问一句,那法王便答一句,绝不多说。爱莎经常温柔地看看法王,但法王一直神情漠然。傅恒越听脸色越沉重,璎珞见他这样,心里也十分不好受,她还注意到,圣母经常会看傅恒,她又觉得奇怪。除此之外,这圣母也一副天生冷态,让人不敢亲近,确实配得起圣母之名。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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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天魔舞】是盛行于元代的一种舞蹈。除了文中的描述,补充如下:十六天魔舞与唐代西域传入中原的“胡旋舞”被视为中国最负盛名的、来自西域的古典乐舞。元初从民间到宫廷,四大天王舞已很流行,连皇家宫廷的仪仗队中都有画着四大天王神像的“四大天王旗”。萨都剌《上京杂咏》写元世祖忽必烈在上京(上都)观看十六天魔舞的情况:凉殿参差翡翠光,朱衣华帽宴亲王。红帘高卷香风起,十六天魔舞袖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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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根据已发现史料,十六天魔舞只能追溯到元顺帝。元代张昱,就是作《白雀翎歌》的诗人,也在《辇下曲》里曾赞美《十六天魔舞》的舞姿:“西天法曲曼声长,璎珞垂衣称绝装。大宴殿中歌舞上,华严海会庆君王。西方舞女即天人,玉手昙花满把青。舞唱天魔供奉曲,君王常在月宫听。”《十六天魔舞》是元朝宫廷盛极一时的礼佛乐舞,宗教意义淡化,享乐愉悦较为突出,大量吸收唐代乐舞风格。结合史料零散记载,探其乐舞既有“旋转如风飞如雪”的健舞特色,又有“纤腰长袖善舞风”的软舞姿态,呈现出“阳刚阴柔”风格特征,极具唐代健舞、软舞风格之遗存。由敦煌壁窟可见其舞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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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廷出现此舞之后,大都的贵族府邸纷纷效法,连南方割据政权的张士诚家里都蓄有天魔舞队,并在当时的苏州,杭州,绍兴等地蔚然成风,其影响直达西北边陲。此舞因深受耽于享乐的元顺帝的喜爱而被认为是“荒政”之源,被称为元帝国的“□□花”。元朝灭亡之后,很多人就把这原因归咎到十六天魔舞上头。“凭谁为问天魔女,唱得陈宫玉树声”,“自古国亡缘女祸,天魔直舞到天涯”,把它比作陈后主的《玉树□□花》,同属亡国之音。而元顺帝在丢下大都,逃往漠北之际,还不忘带上自己心爱的天魔舞队,“毡车尽载天魔法,唯有莺衔御苑花”,继续“大喜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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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清乾隆时期回看元代,中间有三,四百年的间隔,和我们今天回看清朝的时间和感觉差不多。但我们今天和清朝的变化落差更大,因为其间封建时代结束,进入现代社会和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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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刚降魔杵】,又称普巴杵,是藏传佛教中的一种法器,原也属于古印度兵器的一种,现在被佛教引用为法器之一。其一端为金刚杵的样子,另一端为三棱带尖之状,中段有三个佛像头为柄,一作笑状、一作怒状、一作骂状。此法器通常为佛教密宗修降伏法所使用,用以降伏魔怨,表示具有威猛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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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刚乘天杖】,也叫天杖(卡章嘎),字面含義是「小床的腳或腿」,是金剛乘佛教中具有象徵意義的器物中最複雜的一件。其構造是:一根八面白檀香長木桿(桿底以單股金剛杵或半截金剛杵為飾,桿頂有以十字金剛杵為冠)、一個金色寶瓶、一顆血淋淋的人頭、一顆腐爛的人頭、 一個乾枯的顱骨、一支直立的金剛杵或噴焰三股叉。從十字金剛杵和寶瓶上垂下一根絲帶和一、兩顆懸珠。絲帶上面有太陽月亮標識、一面三角幡、一個達瑪茹和一 個法鈴。金剛乘天杖基本象徵著終極的菩提心是大樂和空性的結合,在本尊神及其伴偶的雙修形式上,這種結合體現得最為完滿。
第168章 圣女(五)
之后,璎珞给了圣母一袋金子作为酬礼,让她分给众人,又送了她自己现摘现插的一捧栀子花,盛在一个御赐的鸡油黄玻璃渣斗里,衬着白花绿叶,艳丽又清新,香气袭人。还邀请白教众人晚饭,圣母谢了,但说要回去准备过两日去和亲王府的献舞,璎珞知道他们吃不惯京中的饭食,弘仁寺由礼部备有藏厨,也不勉强。待白教众人走了以后,傅恒把法王告诉他的事和璎珞详细说了,璎珞见他面色依然凝重,便问他打算怎么办,是不是告诉皇帝,傅恒不说话,她于是自去吩咐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