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自是高兴,又赞她温厚贤良,魏湄只道:为了皇上,魏湄可以做任何事。忻嫔妹妹年纪小,但和臣妾一样是侍奉皇上的,臣妾应该去关心她,您好好忙朝务吧。其木格听说令妃去照拂忻嫔,更是伤心,心知有了皇嗣,一切便不同了,但也无法可想,她其实悄悄用了不少得子方,连托娅都不知道,无奈皇帝召幸很少。

皇后那拉氏得知忻嫔怀孕,心里亦是滋味难言,但在人前毫不表露,当面恭喜了皇帝,并当着六宫众人好好赏赐了忻嫔,还经常派袁春望去她住处探望。后来听太医汇报,她连床都不能起,也不免心有戚戚。她见伊贵人不争不妒,每日里只做针线,并不打听,又不多话,不免奇怪,她何能心如止水。

寻了一日问她,伊贵人便笑道:皇后娘娘,吉玛以前有丈夫,他待吉玛不好,经常打骂虐待,吉玛不喜欢和男人在一起。皇上,他对吉玛是很好的,但吉玛真的不喜欢和男人在一起,一个人清静,宫里又这么好什么都有这么方便,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吉玛也不想受生育之苦,看那忻嫔妹妹多么受罪。去年,婉嫔和鄂贵人都叫吉玛吃惊,吉玛才知道原来宫里好多人和吉玛想法不同,所以娘娘您才会这么问吧。

那拉氏才明白,为什么皇帝还是不召幸她,原来她虽然年轻,在那事上头却十分冷淡,皇帝自然不会也无需勉强女人。也因此,愈发和伊贵人亲近起来。

第160章 多罗(三)

正月里,舒妃也被翻了牌子,但她早放弃了生子的想法,已经认命,她现在觉得生子是一种天分天命,她是没有的,这宫里看来也只有魏湄一个人有,她也心平了。只是好好带着永瑆,把他完全当作了自己的儿子。日里还是一如既往,和庆妃亲近。

上次皇帝同意后,永瑆便和福康安的接触多起来,她和容妃的接触也多起来,但两人除了说说孩子,也没什么话题。她和春和园还未走近,因为璎珞生女喂奶又逢过年。听说忻嫔怀孕后,她惆怅了几天,便丢淡了,忻嫔比自己小十岁呢。听说忻嫔十分难受,还为她担起心来,去看过她。

庆妃也一直未有喜讯,铃子暗自着急,但看庆妃处之泰然,便不再说什么。忻嫔的消息传出后,她见庆妃某日起床后,面上似有泪痕,明白她心里还是在意的,却无可安慰。早饭的时候,庆妃便要她去给忻嫔备礼,说要去看忻嫔,她便劝她过些天再去。庆妃微笑道:早去晚去是一样的,其实她不能见客,我不过是去表个心意。

二人到了忻嫔所住的天然图画,进了北面的竹簻楼,她寝居的院子,隔着门窗,都听见她痛苦作呕的声音,二人听得心惊肉跳,还隐隐听见屋里令妃轻言细语宽慰的声音,而院子里的太监宫女端盆打水,穿梭忙碌,个个愁眉苦脸。庆妃便教铃子将东西给了外面的宫女,又说了几句祝福,说自己不进去打扰,便离开了。

一路之上,铃子还在后怕,庆妃便道:你也不想我这样吧。铃子知道她是在宽慰自己,让自己想开,便道:您不会这样的,令妃娘娘都不这样。庆妃只道:其实还是容妃妹妹好,无需念想,也许我和她是一样的。我们还是去看五福晋吧。铃子一时语塞,心里更觉伤感。

返京的第二日,傅恒便回了勤政殿向皇帝复命。皇帝带他回乐安和,关起门来。他告诉皇帝,巴勒珠尔派了自己的人在密云关照乌日娜和通讯,他们暂时没有什么需要,但三个月后,他从草原来之前,会通知皇帝,皇帝需要去和博尔济吉特家打个招呼,就说高云的丈夫找到了,奉圣命去看她,而之后他又要离开,不知皇帝用什么说辞。而且据乌日娜所说,她和巴勒珠尔还想生子,博尔济吉特家那边必须要有合理可信的说法。

皇帝沉吟道:他们在密云的联络站……傅恒一笑,道:皇上不必担忧,那个奴才早知道了,一直派人看着,除了私务,并未见做什么别的,若有异动,奴才定上报给您。皇帝于是点点头,道:那你觉得怎么办妥当?傅恒道:安顿好乌日娜和孩子,自然是更好地保证朝廷控制漠南。可以将乌日娜单独分出来自己住,她的孩子继承博尔济吉特家的姓氏和家业便可,这样博尔济吉特家没了照顾她母子的各种负担,应该是乐意的。趁现在巴勒珠尔还未去,便将她分出来,事情就简单了,其实乌日娜的安全本就是朝廷在暗中保护着。皇帝沉吟道:你说的对,那你觉得把她挪到哪里住着比较合适?

傅恒道:奴才觉得京郊方便,除了例行会面,皇上还可趁巴勒珠尔过来看她的时候和巴勒珠尔见面,密云还是比较远,比不上京畿方便和安全。之前是因为要掩过后宫和草原的耳目。皇帝点点头,道:这事儿你带着多罗去办吧,切不可让人知道,密云那家就安抚他们说孩子出生了会让高云带孩子去看他们,其他一概不许打听,也不许对人说,他们的家业,朕会再拨田产。傅恒道:是,奴才遵旨。

皇帝见傅恒不走,便问道:还有什么事?傅恒道:京郊的宅邸安置好了,奴才就去接乌日娜,是不是到时候一起将太后和容妃娘娘接回来,让乌日娜跟车随驾,这样好掩人耳目。皇帝笑道:好,这些你自己看吧。傅恒点点头,略有迟疑,皇帝便道:还有事?傅恒道:璎珞和叶天士商量,打算在京城开药房,不为盈利,是为了给平民方便,这事儿奴才觉得还是应该和皇上说一声,科尔沁回来后,奴才就在筹备,现在差不多了。

皇帝有点儿意外,然后笑起来,道:这是大好事儿啊,店要开在哪里啊?你不会是来找朕讨银子的吧?傅恒也笑起来,道:在长安街找了一个铺面,那里各族民众出入多,方便。富察家这还出得起,璎珞说想请您赐个匾。皇帝道:哦,店叫什么名儿?傅恒道:璎珞说,若姐姐还在,定会十分赞成,所以她想叫长春|药房,但要看您觉得有没有更好的名字。皇帝点点头,道:容朕想想,你先跪安吧。傅恒走后,皇帝又一个人坐在书房里,良久,才叫李玉进来。

李玉进来后见皇帝面色不好,吓了一跳,不知是什么事,皇帝道:笔墨伺候。李玉忙备了,然后站在一旁磨墨,皇帝站起身来,用笔蘸墨,在纸上写道:

瞬息十春岩电影,年来忧乐忆从头。

谁能石上三生认,且看烟中九点浮。

幻矣仙踪谢蓬海,悯哉民瘼指徐州。

云巢若问前巡事,泪洒空庭不忍留。

落款处用小字:弘历戊寅年三月初一忆容音十年作

然后用碧玉虎纽连珠玺「寶親王寶」「長春居士」印(朱文)

搁了笔,对李玉道:等干了以后,你连那画儿,一起拿去给傅恒,然后告诉他,药房就叫长春|药房,回头朕的匾写‘长春乐忆’。李玉摸不着头脑,问道:什么药房?皇帝道:纳兰夫人要在长安街开的药房,怀念先皇后,安庇平民。李玉低声道:是,奴才遵旨。您给银子?皇帝摇摇头,勉强一笑,道:傅恒那么多俸禄,还有广德当。然后自进内室去了。

李玉将纸卷了,放在一个筒子里,又去拿了另一个筒,然后去了勤政殿,和傅恒走到廊下,远离殿门,将两个筒给了他,把皇帝的话说了,最后低声道:傅恒大人,依奴才看,这容妃娘娘总不回来不是事儿。然后便将这一个月来后宫发生的事告诉给傅恒,关于新封的武常在和忻嫔,后宫前朝,没有一件事让皇帝心情舒畅,傅恒不在的这段时间,没了晚面,皇帝常常一个人批折子到很晚才睡,白天又早起早朝。还去长春仙馆坐过一回。说自己很是担忧,怕皇帝生病。傅恒点了点头,说自己会尽快去接容妃和太后回来,又问容妃走后,皇帝待福康安如何。

李玉道:如果皇上不宴客,还是叫阿嬷带福康安少爷来一起晚膳,就那个时候,奴才觉得皇上放松而开心。福康安少爷最喜欢吃蒸蛋,容主子不在,皇上前几日又吩咐一回,一定给炖的嫩嫩的。皇上是真喜欢福康安少爷,大人尽管放心。傅恒微笑着点点头,他明白皇帝也没有告诉李玉,他和容妃一样,还是不知情。两人又说了一阵才散。

这日傍晚,多罗在晚饭时间去了圆明园附近一间馆子的雅室,春和园的守卫队长呼林见他进来,便笑嘻嘻地道:多罗大人!多罗一笑,摘了红顶帽子放在桌上,道:来了很久了?呼林道:也是才到,我叫他们上茶了。多罗点点头,拿起菜单来看。呼林也看菜单,但偷偷去瞧他。一时二人点好了菜,茶水也送到了,伙计收了菜单下去。呼林待门关上了,才道:那马鞍不错,纳兰夫人今早和我夸赞来着!说是又漂亮又舒服!多罗温然一笑,拿起茶来,喝了一口,道:那是你的功劳!